柴文茂无奈,只得同意了。
因此,一行六七人,入了小庄前院的正房。此处用作书房和办公,到处都堆着文书、堪舆图和资料,有些杂乱。
顾皎让丫头清出位置来,烧水泡茶,上了许多点心和各样肉干。
周志坚来,被柴文茂强行拉着,一起坐了主座。
大约是不惯和女子议事,都不太看顾皎。
顾皎捧着茶杯,好声好气地冲木着脸的周志坚道,“周大人,柴大人带了王家伯伯和哥哥来,说有要紧事谈。现爹和哥哥都去送粮去了,将军也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你和将军是兄弟,又管着本地,只好请你来”
周志坚瞥了她一眼,夫人的演戏越来越精进了。他硬邦邦道,“甚事”
柴文茂看一眼王老爷,道,“王兄,说罢。”
王老爷冲顾皎道,“夫人,此番来,是为前朝那山民夹带。他虽是我家下人,但实与我不相干。现下,我已将人拘起来了,只能夫人发落。”
让她做恶人
顾皎显出有些惊恐不安的样子,连连推辞,“怎么如此说我爹和几位叔伯做商行的时候,定了规矩的。该如何办,按照规矩办就是了。怎能说是听我发落呢”
那王家老爷打的就是女人不能主事的主意,见她面白唇青,十分惊吓的模样,心里是有些自得的。这几日要见她,她通拒绝,想是晓得自家女流,不敢。基于此种心理,他便生出几分轻视,“夫人乃是商行的大股东,自然是能说了算的。”
“我说了能算”顾皎看看周志坚,再看看柴文俊。
周志坚见她演得开心,不吱声。
柴文茂倒是被朱世杰嘱咐过,将军夫人有点儿难缠,不是庸常女子,需得小心对付。他见她这般不顶用,稍有些疑虑。然,他已做了王老爷的便宜女婿,那年轻貌美的小女子缠得他骨头酥,哪儿还能顾忌其它。他便道,“自然是夫人说了算。”
顾皎笑了,“行啊,那就按我说的,把人先关在王伯家中,等我爹、孙伯伯,还有温家舅舅他们回来处置,好不好”
王老爷立刻下了脸,柴文茂倒是有些诧异。
周志坚心中冷笑,女子惯爱示弱,这些人自找没趣罢了。
“怎地不行吗可你们刚说听我的”她搅着衣袖。
王家少爷挺了挺胸脯,道,“夫人,此间乃是有些缘故,怕是等不及了。”
“甚缘故”顾皎好奇了,她也想听听看,王家找到了甚道德高点。
“世子走的时候,带走咱们龙口产稻谷的一半,只给咱们留了过冬的口粮和开春的种子。他再三交待,让咱们想想别的办法,多准备肉食,或者其它杂粮。战场瞬息万变,谁也不好说到底打不打。若真打起来,那边是好几个月的事,军粮便尤其重要。咱们约了柴大人,和其它几家商议,便只有一个办法。”
顾皎看着他,露出一些佩服的样子来。
那王少爷见她稚龄少女,一团和气,果然如雪梅妹子所言,是没甚存在感的将军夫人。他只当已将她震慑住,道,“开荒地,种红薯。”
她笑了,道,“咱们不是已经种了很多吗”
柴文茂道,“不够的。那红薯产量虽高,但连续吃几顿,十分不顶饿。想是不够养人,需得多吃。已经在民夫里验证过了,连续七八日无油荤,只以红薯为主,一顿得吃三四斤呢。打仗行军最是苦人,只怕消耗得更多些。我下面几个算盘先生算了田亩和人口,远远不够。”
“那怎么办龙口的荒地都开了,现下空出来的水稻田还没来得及放水晾干,现种怕是来不及的。”
顾皎这般说,恰恰落王家的套儿里了。父子两个对看一眼,甚顾家的才女,还不是个脓包王少爷恳切道,“夫人,关外许多山边地且荒着呢,正合适开了去种。虽然结实不如两月前种下去的,但起码能在初冬的时候收成一些。”
顾皎露出甜甜的微笑,“关外你们要去关外种的吗地可租好了有庄户去管吗”
怪道王家出这般主意,整个龙口地主,就他家地最少。
王少爷便要回答,不想柴文茂用力清了清嗓子。他立刻将话咽下去,看柴文茂行事。
柴文茂道,“夫人也觉得这般甚好世子将督商的职责给了我,乃是信任。他的嘱托,咱们必不能辜负。更兼了将军在前面,掌着五指桥和谈的重任,咱们更要为他多考虑。若是军中无粮,军士们还怎么打仗不可儿戏”
“挺好的呀。”顾皎道。
“如此,谢夫人大义,我这边让王兄他们忙起来。”柴文茂起身便要谢。
周志坚觉得,他们开心得太早了些。
果然,顾皎装着不懂地问,“可种子钱怎么办呀商行当日说了,要去哪儿种,谁种,重多少,都得大家商量了才算。”
“事急从权。”王老爷有些急躁,“夫人,当真等不得了。银钱乃是小事,也计较不得了。”
顾皎捧着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感觉智商遭受严重的侮辱。
“我知啊。”她点头道,“你们说的都挺对的,只咱们得先商量好一个事。”
“甚”王老爷问。
顾皎看着周志坚,“周大人,红薯收成后,王爷来信,说想尝尝那东西甚味道。将军和我托你,派人带了一车去。王爷那边尝了,让魏先生写了一封信来。那信,你可看了”
周志坚点头,“信在役所中,不过信上的话我还记得。说红薯乃是国之重器,轻易不得泄露。若是种子走失,有龙口之外的人等泛滥种植,须得重刑惩处。因事关重要,特地嘱咐我守好关口。因非柴大人的职责范围,本不想告知且麻烦到你。”
是的,魏先生那死老头,好呆帮忙要了一个尚方宝剑来。
“怎处置”顾皎要的,是答案。
周志坚看顾皎一眼,晓得几个人又被她耍得团团转,大声道,“取项上人头。”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
顾皎满意地点头,却一副怯懦的模样,“是了。柴大人,王伯伯,咱们得商量好。若事发,用谁的头去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