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若废帝, 会立谁为帝”元莞心平气和, 她知晓元乔就是口上言语罢了, 再者她亦想知晓元乔的打算,一废一立, 必然引起朝堂动荡。
    元乔历来务实, 依她之才,废帝之大事, 不会轻易付于行动,除非真的查出她并非是先帝后嗣。
    然那件秘事, 她自己都查不清楚, 太后势必不会说的, 如此, 元乔依旧是徒劳。
    小皇帝怡然自得,元乔已是不解, 见她心平气和, 便道“臣不会自立。”
    “你为何不自立”元莞追根究底, 元乔眼下就差登基了,再立旁人, 岂非又养了一只白眼狼,不划算,她又慷慨道“那大长公主不如自立, 眼下宗室内无人比你合适。”
    “胡言乱语。”元乔训一句,越说越不像话,她叹气, 元莞的心思当真令人捉摸不透,一会儿嚷着要亲政,现在又劝她自立,真是年岁大了,心思不知摆在哪里去。
    元莞不介意被她训斥,反觉得与元乔在一起,也可得片刻闲暇,她望着莲花饼,道“姑母可曾退亲了”
    话锋一转,元乔已然皱眉“未曾,待回京后再议。”
    “姑母当晓得齐国侯并非是良人。”元莞口气老成,想起齐国侯懦弱之色,就觉得厌恶。皇夫爱哭,皆因为她是女子,齐国侯堂堂男儿,还不如女子来的坚韧,哪里配得上大长公主。
    她为晚辈,却爱搅和长辈之事。元乔拿她没有办法,眼下不可将人激怒,便沉默不语,由着她一人去说。
    元莞想与她交好,只是不知该如何说。太后与她占了亲生母女的关系,元乔肯定不会信她,反认为这是她的计策,到时这片刻的温馨也就不见了。
    两人心思相同,枯坐须臾,点心早就凉透了,元乔还有事,起身道“陛下年少,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
    元莞怔忪,又听她道“太后强势,陛下需避其锋芒才是。”
    也不欲解释,举步离开了,元莞细细推敲她方才的话,避其锋芒是何意
    此话若是旁人劝谏她避其元乔锋芒,她还可理解,用在太后身上,就令人不解,她想不明白,难不成元乔是来示好
    无缘无故,她来示好做什么
    不是应该掐死她吗
    元乔又想着什么坏主意不过她眼下什么都没有,安插的人都听命于太后,于她也是不利,元乔又不废帝,这样一想,她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元乔去谋算的。
    黄昏时,不怕死的皇夫又来了。
    她今日一袭深色袍服,腰身扎玉带而显得极为纤细,面色白净,一笑间酒窝深陷,落霞被她可爱之色逗笑了。
    元莞见她过来,也没有抵触,都是女子,也不再那么厌恶,招手示意她过来“皇夫今日好生英俊,欲去何处”
    周暨首次被她夸赞,脸色不由一红,拘束地行了一礼,低声道“陛下可要出宫去夜市玩”
    “夜市”元莞知晓夜市,却从未见过,见周暨一脸喜色,多了几分好奇,“你要去夜市出行带些人,早些回来,太后知晓会不高兴。”
    周暨闻她关心之意,顿时喜上眉梢,乐道“陛下可要去,不如同行”
    元莞不为所动,她是天子,岂可随意往宫外跑,她欲摇首,周暨不肯,忙道“大长公主都已去了,陛下也可去看看的。”
    “她去了”元莞讶然,往日里元乔正经得很,怎地也爱往宫外跑,她不解,周暨解释道“好似同齐国侯一道。”
    元莞眉梢凝结下来了,方才还说退亲,后面怎地就跟人出去玩耍,心口不一的小人。
    她不悦,周暨就不敢出声,恐惹恼了她,呆了半晌,才大着胆子开口“陛下可去”
    元莞有了前车之鉴,出宫就会被人当作异类,落寞地摇摇脑袋“不去,朕的身份太过惹眼。”
    周暨从她话里品味出几分失望来,皇帝的蓝眸与众不同,确实惹眼。但今日七夕,山城下又是热闹之色,待在这里也是无趣。
    她比小皇帝见多识广,在外间待了十二年,建议道“大宋女子出行可戴帷帽,不如陛下换上落霞的衣物,帷帽遮面,就看不清了。”
    “帷帽”元莞不懂,眼中已有松动之色,周暨趁势道“臣可保陛下不被发现。”
    小皇帝毕竟不过十五,及笄之龄,恰是爱玩时,被周暨一鼓吹,狐疑地答应下来。
    周暨唤来落霞,取过她的衣物,将龙袍换下,扮作一少女,发髻挽起来,一袭水蓝色小衫,肤色雪白,确实不似皇帝。
    元莞历来嚣张惯了,也因龙袍撑出几分气势,如今抿唇安静,添了几分蕴藉,周暨满意一笑,拉着她去铜镜前,“陛下瞧着如何”
    帷帽遮掩,确实看不出眼眸的颜色,她点头道“可。”
    周暨拉着她就要走,命落霞在宫里遮掩一二。她早有打算,在七夕夜诱得小皇帝出宫,本就是一件荒唐的事,不想竟成了,她喜不自禁,持令牌从宫门出,再上马车,数名侍卫跟随,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天色擦黑,走在山间,寂寥阴森,不时有兽鸣,吓得周暨脸色白了。
    元莞见她没出息的样子,出口就道“外间那么多侍卫跟随,你怕什么,狼又不会咬你。”
    话虽如此,周暨历来胆小,抿着唇角向皇帝身旁挪去。皇帝也不去揭破她,本想去掀开车帘看一眼,刚抬手,周暨就吓得呼吸急促,她只好放下。
    眼下不能将人赶走,只得忍一忍。
    山下是处小镇,民风朴素,大宋没有宵禁,今夜酒楼就会很晚才关门,临安城内的酒楼就会整夜开着,昼夜不歇。
    街上马车是不通的,因皇帝避暑,城门处设防,也只有当地的百姓和行宫内的达官贵人出来玩。
    人声鼎沸,三两行人,再往前看去,一条街市上,灯火通明,树上悬挂彩带,天上星河璀璨。
    元莞初见此景,眼中的光色就亮了起来,十岁逃出宫之际,东躲西藏,也找不到这么热闹的景色,唇角微扬。
    踏步往前走,周暨拽着她的袖口,递给她一个荷包。她不接,周暨低声道“这里面的铜钱,民间物什都需用钱来换的。”
    小皇帝五谷不分,不知民间事,接过荷包,就道“回去还你。”
    “陛下与臣,不需如此生分的。”周暨脸色一红,腼腆道,眼中微光闪动。
    话音落地,小皇帝早就小跑着离开了,留她一人站在原地,也不知皇帝有没有听进去那些话,她郁闷地追了过去。
    街上多是游戏,还有傀儡戏,一进就能看到,元莞对傀儡二字不喜,也不去看她,径直略过,走时还轻轻哼了一声,待她亲政,一定将此戏废去。
    胸怀大志的小皇帝边走边看,发觉七夕不少人都是结伴出行,男子袍服干净,女子则是帷帽遮面,与她同周暨很相似。
    走过一刻钟后,她才想起出来是寻元乔的,一拍脑门,去问侍卫“大长公主在何处”
    侍卫摇首不知,周暨不知她要做什么,好奇道“陛下寻大长公主做什么,一人玩不自在吗”
    元莞不搭理她,复又往前行,见到货郎卖着有趣的物什,手摇拨浪鼓。货郎一身短衣,穿着麻鞋,周遭围着不少孩童,担子里挑了不少小玩意,她欲走近,却见陈砚疾步走来。
    陈砚是元乔的亲信,元莞知晓,她不动声色,见人近了也不出声。
    陈砚急躁,碍于周遭行人多,不敢行礼唤陛下,只得苦恼道“陛下出来玩,怎地不与殿下说”
    小皇帝不屑“你家殿下出来,同朕说了吗”
    陈砚语塞,急躁道“小的送陛下回宫,外间不安全。”
    “你家殿下能待得,朕就不能待”小皇帝戾气很重,不待见陈砚,抬脚就走,急得陈砚大胆拦住她,低声道“不如小的带您去殿下处,如何”
    小皇帝坏得狠,除去大长公主外,任何人都降不住,陈砚心里呜呼哀哉数声,才将小皇帝哄骗去见元乔。
    齐国侯在此地有一别院,恰逢七夕,大胆去请大长公主来此游玩,不想话未说到几句,侍卫来报,小皇帝出宫了。
    齐家女子众多,在庭院里玩着游戏,齐国侯纳妾,得了一子一女,亦在其中,大长公主不在意,目露平静,许久没有开声。
    在陈砚请来皇帝这个祖宗后,她才起身去迎,见到元莞穿着旁人的衣裳,娇小可爱,她不觉皱眉,不悦道“陛下又胡闹了。”
    元莞眄视她一眼,大步走近,齐国侯忙令人摆桌,迎她去坐。
    小皇帝不搭理他,偏偏往院中央走去,见到一座以雕木彩缎结成的彩楼,颇觉惊奇,问道“这是何物”
    七夕佳节,爱玩的游戏多,世家多会在院中搭一彩楼,名为乞巧楼
    。
    这是很常见的物什,每逢七夕都有,小皇帝却不认识,众人一时不敢言,元乔轻声道“前朝语录记载,宫中以锦结成楼殿,高百尺,上可以胜数人,陈以瓜果酒炙,设坐具以祀牛女二星,各以九孔五色线向月穿之,过者为得巧之候,动清商之曲,谓之乞巧楼。”
    小皇帝冲着她眨眨眼,好似在问,宫里怎的没有。
    元乔不语,走近她身旁,摘下她的帷帽,“陛下若有兴趣,也可玩一玩。”
    小皇帝吃瘪,任由她动作,粉面微红,不乐意道“不玩。”
    无端又生气,元乔无奈,请她入座。
    皇帝与大长公主历来不和,可见方才摘帽动作,举止熟悉,亲昵有加,小皇帝虽说不悦,亦并未拒绝,可见心中是接受的。
    众人不解,元乔引着她一道坐下,两人坐在一座,小皇帝亦不碰眼前酒水,警惕甚高。
    元乔无奈,道“陛下渴了可饮的。”
    元莞这才饮了杯果酒,不满道“大长公主怎地出宫了”
    “齐国侯邀臣,臣来,欲说退婚一事。”元乔回身看一眼,并无皇夫的身影。身侧的皇帝却弯了弯唇角,开怀道“他配不上大长公主。”
    元乔则道“皇夫去了何处”
    “她回宫去了。”
    元乔这才放心,两人说过几句话后,齐家人都已穿好针,各自玩着游戏,一女童约莫五六岁,模样小巧,跟着大人身后走动。
    齐国侯在侧,见皇帝盯着女童,出声介绍道“那是小女。”
    “正妻未娶,便有女儿了,齐国侯坐拥右抱,好生快活。”小皇帝惯来爱讽刺人,眼下替元乔不平,也不顾及齐国侯的颜面了。
    她方一说完,袖口处就被拽了拽,元乔示意她莫要再说了。眼前的齐国侯脸色已然变了,被吓得不轻,元莞托腮,凝视他“卿家有心无胆,令朕想起一人。”
    “陛下可要去玩游戏”元乔适时出声,示意齐国侯退下,再往跟前凑,指不定小皇帝说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来,到时闹得君臣不和,也是她的罪过。
    她起身,拉着小皇帝至院中,齐家的人在掷铜钱玩,以铜钱侧立于桌面上,弹指而动,转动数下后,铜钱正面向上,许愿即成。
    元莞觉得幼稚,不耐玩,耐不住众人相劝,伸手去接铜钱,她不会玩,求助性地看向元乔。
    小皇帝居于深宫,学的都是治国之道、经世言论,小女儿家的游戏见都未曾见过。元乔被她看得心软,向婢女要了一枚铜钱,笑言“臣先来。”
    她先做示范,将铜钱侧面而立,修长白皙的指尖在元莞面前晃动,她眨了眨眼,只见那双素手轻弹,铜钱就转了起来。
    须臾后,铜钱静止后,正面朝天,众人笑了,不知何人开口“殿下许了什么愿”
    元乔恍然道“忘了许愿。”
    众人不免可惜,又催促元莞去掷。元莞学着她方才的样子,转动铜钱,月色下的少女神情极为专注,凝眸于铜钱上,静止后,反面朝天。
    出师不利。她不死心,又来几次,照旧如此。
    皇帝丧气了,众人也不敢笑,唯独元乔笑意深深,道“陛下双手只适合玩弄马球,不适合这些小游戏,不如回宫去打马球。”
    一语双关,示意皇帝该回宫了。
    元莞侧眸,瞧着含威不露、淡然从容的大长公主,启唇道“姑母可回去”
    “臣还有事。”元乔低声道。
    元乔此行,是为退婚而来,话还未曾说,皇帝就过来了,她既然出来了,就不能就此作罢。
    元莞瞧着柳梢头上的明月,低声道“朕等姑母就是了。”
    齐家众人不知两人心思,都站着不敢再动,元莞则道“朕再试试,姑母且去忙就是了。”
    皇帝倔强,元乔于人前不好以长辈自居压迫她回宫,行礼退出院中,齐国侯紧随其后。齐家众人脸色都是一喜,元莞好奇道“各位为何而喜”
    齐国侯年过三十,比元乔大了些许,父母早逝,婚事是先帝所定,一直拖延至今,眼下两人一道离去,多半是谈论亲事的。
    齐家众人都明白过来,唯独小皇帝呆呆傻傻,反去问她们喜什么。众人不好明言,只好言道“齐府有喜事,自该欣喜。”
    手握铜钱的陛下,这才明白她们的喜事是何,作势一笑,未曾再言,只怕不是喜事,是坏事了。
    皇帝不言,手中的铜钱就弹了出去,兜兜转转后扑下,又是反面。
    运气太差。
    其他几位少女实在看不下去了,大胆开口教她,一番教授后,铜钱总算是正面朝天了。小皇帝平静的神色里透着张扬的喜气。
    教她的女子问她许了什么愿,满心期许。
    元莞不言语,若说出来,齐家的人必然吓得不行。
    她许愿大长公主今夜可以成功退婚
    铜钱游戏结束后,皇帝回到座位后,品着清水,等待大长公主回来。
    皇帝不走,其他的人也不敢随意,等候两盏茶时间,才见大长公主回来,众人行礼,元乔颔首,走至皇帝面前“陛下,时辰不早,该回宫了。”
    元乔惯来不喜形于色,得先帝教养,姿态矜持,心事内敛,这点元莞不及她,自叹不如。
    齐家人依旧带喜,皇帝起身时,齐国侯才回来,脸色苍白,见到皇帝都差点忘了行礼,齐家众人都察觉出不对,都跟着慌张起来。
    元莞瞧着她们失色,不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

小皇帝太放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九皇叔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九皇叔并收藏小皇帝太放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