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仆役来不及阻止,女郎头上的幕篱轻轻落地。
    幕篱极轻,在喧嚣中跌落时悄无声息。
    沿着竹制边缘微滚半步距离,停在阿兰丹脚下。
    阿兰丹拨开幕篱的手停在空中,眼中燃烧的戾气凝结,嘴唇欲言又止,怔在了原地。
    映入她眼中的难以勾勒形容其人容貌,是世间昙花一现,难为忘怀。
    女郎柳叶眉正淡淡蹙着,眼眸冷若寒冰看向阿兰丹,丹凤眼上挑,身周似有仙云笼罩。她仪态万方端站在那儿,荣华贵气尽归一人身,长街石巷里,喧嚣的声音隐去,闲杂人等的身影模糊了。
    万籁俱寂。
    女郎眼中分明是怒极的冰冷,却令阿兰丹屏息凝神,想再多看她一会儿。
    阿兰丹此生未曾见过这般女郎。
    她神魂恍惚,忘记了来意。
    若逢淼淼在此地,定是能随口拟出京城八卦日报新头条震惊京城第一美人当众掉马灾难现场
    于陆怜烟而言,因容貌震慑到一众见识浅薄的庶民,近似嘲讽。
    她垂眸走近阿兰丹,惊得这迅速冷却掉的一团火焰向后撤步。
    陆怜烟静静俯身以纤巧白皙的手指拎起幕篱,上头的白纱也沾上了灰。她抬起眼,狭长的眸间隐隐现过暗色,看向这莫名其妙闯出来的女郎,须臾,终是敛下了怒气,攥紧了脏掉的幕篱,白纱拖在地上。
    染着灰意的白,许不应当再叫做白。
    周遭沸水般掀起滚烫且铺天盖地的惊异议论。
    耳边句句都是她,句句都是她的容貌,句句又都在暗讽刚刚的主仆争执一幕。
    陆怜烟转身走到仆役身旁,几人围护在她身侧“女郎,小心。”
    隔开了想要借着混乱挤至她身旁的庶民。
    这几人是顾昭留给她的,身手比她见过的皇宫禁卫军还要好。
    她抬眼,轻声道“将这位自诩聪明,习惯行侠仗义的“真性情”姑娘,带回县令府邸。”
    话音落下,一人上前,瞬间将阿兰丹手臂扣于背部,熟练系上绳。
    众人听到县令二字,不再敢轻举妄动,意识到了面前女郎来路不小,胆小的扯远了些旁观着。
    阿兰丹回过了神,怒斥道“你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恶毒”
    “嘴也给堵起来。”女郎轻蔑看她一眼,阿兰丹嘴中堵上了布团,不能言语,呜咽着挣扎,无法挣脱身后仆役的力量。
    一个人影看着事情发生至此,捂着嘴连忙蹲下身挤出了围观的人潮,踏着石砖从街巷的转弯处跑的不见了。
    陆怜烟身边的仆役也注意到了“女郎,这位身旁跟着的侍女跑了,要追吗”
    “阻拦做什么,等着她家里人上门来赔礼道歉,不好吗”她轻轻一笑,右手环着腰,左手指尖挑上阿兰丹的下巴,此人姿色不差,是少见的北域女子“你不是自鸣得意做好事吗”
    撤后一步,拍拍手“润儿啊,起身来别哭了,给这位女郎好好道个谢,谢谢人家帮你之恩。”
    这话也是一次机会,台阶就摆在润儿面前。
    润儿还跪在地上,领悟到了这句话,她头也不敢抬起,身体已经颤抖如筛子,带着浓重的哭腔不停磕着头道“这位女郎,你不要害我,我家女郎从未欺辱我你们不要胡说”
    血印留在地上。
    一旁哗然,阿兰丹瞪大了眼睛。
    是非皆由这奴婢而出,若她都不为自己争辩,其他人插手,也像个笑话。
    女郎注意到这北域女的神情,还是嘲讽嘴硬的模样。
    “恐怕你心里还会说,是这婢子忘恩负义,亦或我威逼胁迫她了,反正总能给自己的假正义找些理由出来,怎的从不想若是你这判官判错案了呢”陆怜烟环着臂站在仆役间,冷冷出声“在场又有谁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
    无人应答。
    即使有人知道,疯了才会在明了这女郎与县令有关后,还出这个头了。
    她冷笑“明明未知全貌,就随意插手评价别人的事情,又妄图替他人做下定夺,你倒是管得宽,这般能耐,直接接手衙门得了。”
    陆怜烟才不管这些人心里想什么,哪怕有人知道具体情况,还认为是她的错,也得给她闭上嘴。
    她已经够恼火的了,今日倒霉至极。
    刚出门就遇到集市,令她不得不走路,然后又是这缺根弦的婢女,不愿就不愿,还要当众给自己难堪,接下来的北域女,更是莫名其妙当场揭了自己幕篱
    但不说宫中,哪怕京城任意达官显贵家中管事的,对于签了死契卖命为奴的婢女,生死权凭主子一句话,若是冷酷些,可以没理由且不眨眼杖毙掉的。
    她看起来就那般狠毒
    这穷山僻壤,恶水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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