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
    红夫来时,便见刘夫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地求神佛保佑,莫让郗家绝后,连有人入内都未曾察觉,直到她微微抬高了声唤“老夫人”,方令其回过神来。
    刘夫人一见是她,起身坐直些,召她到近旁,勉强笑着道“红夫来了,你倒是个孝顺守礼的孩子,每日都来看我这老妇。”
    红夫跪坐到榻上,掩唇笑道“老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虽是小户人家出身,却也知道分寸,更知要敬重亲长,如今蒙老夫人与表兄收留,我更该好好服侍老夫人,不教表兄在外担心才是。”
    刘夫人望着她恭敬的模样,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媳,好容易挤出笑容的脸顿时又垮了下去。
    红夫心中一动,想起昨日之事,压低声问“老夫人可是在替表嫂担心”
    此事本不该对红夫多说,可刘夫人想着都是自家人,犹豫片刻,点头叹道“是啊,好好一个女郎,怎会有这样的毛病虽然翰之教我不必担忧,可我我哪里能一点不操心”
    “自然,老夫人虽不是表兄生母,却与嫡亲的母亲无异,若我姨母知晓老夫人待表兄这样好,定会十分感激。”她说着,眼神闪了闪,“只是我以为,表嫂之事,如表兄所言,老夫人倒暂不必太过忧虑。不过是体寒之症,多饮些药,总会好的。”
    刘夫人摇头“她是崔家的女儿,头上有个公主母亲,皇家那样多的药都未将她医好。”
    红夫却笑了“表嫂从前长在宫中,自然用的都是最好的药,可须知好药不一定能医好疾,民间有许多偏方,表嫂定从未试过,老夫人何妨用一用,兴许哪日便能带来好消息。”
    刘夫人一愣,想了想,深觉有理,当即命人去城中寻乡间的医家来,开了民间妇人常用的偏方。
    到傍晚时,终于熬出一碗浓浓的药汁来。
    寝房中,阿绮趁着傍晚,正命人搬了矮榻到门边,与几个年纪小的婢子一面观夕阳,一面说两句诗文。
    恰说起诗经中的一篇,婢子们听得入神,便见廊下行来个老妪,正是刘夫人身边服侍的董娘。
    只见她手中捧了只大大的碗,碗口上还冒着腾腾热气,壮实的身躯行得有些快,似急着赶来。
    好容易行到近前,董娘喘两口气,将大碗奉上,满面堆笑,道“老夫人昨日得知夫人有体寒之症,今日格外挂念,特意给夫人熬了药来,好好补一补。”
    阿绮坐在榻上,晶亮的眸光自董娘面上滑至她手中捧着的大碗,果然见碗中一片黑漆漆的浓郁药汁,大约是因才倒出不久,还十分热,那袅袅雾气正裹挟着一股苦涩难闻的滋味扑鼻而来。
    不必亲口尝,便知那药定十分难以下咽。
    阿绮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悄然移开视线,并未说话。
    她最不喜饮苦药,婢子们都知晓。
    翠微观她神色便知她心中不悦,遂起身笑道“蒙老夫人体贴关怀,只是我家夫人这原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一直服着丸药,乃是建康的名医亲自写的药方,吃着已好了许多,不必再多服其他药了。”
    董娘来前早得了刘夫人的嘱咐,闻言忙道“建康的名医自是绝好的,不过老夫人说,夫人养尊处优,用惯了尚好的药材,却不知民间也常有好物,虽不值钱,却顶用,今日这药,便是乡间的一张偏方,是老夫人特意去求来的,望夫人莫辜负才好。”
    原来是来路不明的偏方。
    难怪连亲自看诊都不曾有,便能端出一碗药来。
    阿绮瞥了眼,神色渐渐冷了。
    若是前世的她,为了孝顺婆母,令夫君满意,自然毫不犹豫便饮下,事后更要亲自往刘夫人处去道谢。
    可如今的她,实在不愿理会。昨日她直接将难孕之事同刘夫人说出,不过欲令其不必再生不必要的期望,更是在暗示,若想教郗翰之纳妾,她定不会阻挠。
    眼下这药,她是绝不会饮的。
    “多谢婆母,董娘子且将药放下吧。”
    董娘虽想亲自望着她饮下,可到底也不敢直言,只得依言放下,一步三回头地回刘夫人处复命。
    戚娘见状,冲着董娘渐行渐远的身影直摇头,不满道“老夫人怎这般糊涂药哪里是能随便饮的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就敢随意拿来给女郎饮。”
    众人一时都有些不满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恰此时,郗翰之自衙署归来,才踏入院中。
    他方才回来的路上,又想起白日刘澍恩所说那青梅酒中的猫腻,心里莫名地记挂着阿绮,遂未直接去向刘夫人问安,只先回寝房来更衣。
    可谁知才入院中,便见寝房外,屋檐下,数个婢子聚在一处,正絮絮地议论着什么,神色皆有些不忿。
    而阿绮则斜斜靠坐在榻上,容色淡淡,辨不出喜怒,只出神地望着案上一只冒着热气的瓷碗。
    他脚步一滞,行至近前,便嗅到难闻的药味,不由蹙眉垂眸,望着那碗中的药汁。
    婢子们见他回来了,忙噤声敛目,躬身行礼。
    他随意挥了挥手叫众人起来,未入内去更衣,却是先指着那药碗,侧目望着阿绮问“你可是病了,怎要饮药我记得你平日只服丸药,从不饮这样的汤药。”
    自那日问过她身边的婢子后,他便将她惧苦嗜甜,不爱喝药这一点记在心里。
    说来也怪,若是过去,即便她亲口告诉他,他也未必能记得,如今却是想忘也忘不掉,便是平日用饭,吃到什么甜味的菜式,也总能想起她来。
    阿绮却有些诧异,不知素来只将心思放在政事上的他,何时竟关注起这样的细节,遂抬眸道“我的确只服丸药,难为郎君记得。这药不是我叫熬的,是婆母念我身子虚,去民间寻了偏方来,道我平日用的都是好药,未试过这些民间之物,兴许便能见效了。”
    她一贯地细声说着,未带半分不满与责备,听在郗翰之耳中,却多了几分其他意味,教他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渐渐沉下脸,命人将药取走,沉声道“你不必饮这药。昨日我已同母亲说过,不必替你操心。她一片好心,只是不懂其中的道理,你莫怪她,一会儿我亲自去同她说。”
    言罢,也不回屋更衣,直接转身,先往刘夫人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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