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褚茗心里恨毒了孙昭仪。
    天子不是重欲之人,宫中这些年并没有多少女郎, 八皇子是最小的一位皇嗣, 也已经有十一岁。
    这位小皇子头脑聪慧, 皇帝年岁渐长,不免有些舐犊之情,他比起前头几位兄长, 跟在皇帝身边的时候就多了些。
    谁也没有想到孙氏这个女人能有这样狠毒的心思,自己不显山、不露水,却将秘药下在了八皇子的身上。
    八皇子时常有些头疼脑热, 风寒易感,皇帝不免加以怜惜, 更多带在身边教养, 那秘毒就因此日积月累。
    到先太子薨逝,天子急火攻心,病如山倒, 身体里长久积存的毒就顺势汹汹爆发出来。
    褚茗喉间又哽又哑,唯恐在闻人觉面前失礼, 就住了口没有说下去。
    闻人觉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他低声道“阿汜恨上了我。这个孩子, 从降生以来,没有一日曾在我身边长大。”
    “江竟此人,隐忍懦弱,利字当头,心中只有自己的处境前程,是没有妻儿的。”
    “阿亭是自己选了他, 阿汜却是因此不得不选了他。”
    “是我对不起阿汜。我心里最爱他,却不能去爱他,他恨我,是理所应当的事。”
    “好在这个孩子,自己长大了。像个狼崽子,想要的东西,懂得自己伸手来拿了。”
    闻人觉低低地喘息了一声,似乎是个笑意。
    “争吧,来拿吧。”
    “老三也罢,老五也罢,是抢不过这个狼崽子的。”
    “那两个孩子,心性和耐性,都差远了,他们耐不住的。”
    “朕会留一封空诏书,褚茗,这封遗诏,你要交给阿汜,让他自己来写。”
    “他恨我不要紧,但阿亭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才能让阿亭好好地活下去。”
    他目光落在窗外,又像是落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
    “万般罪孽,是我一身啊。”
    褚茗听他一句一句地说着话,竟像是交代身后事似的了,不由得悲从中来。
    眼泪像是开了闸似的,顾不上什么主子面前不能丧脸的规矩,就扑倒在闻人觉的榻前,道“陛下吉人天相,那孙氏已经招供使了什么药,殿下派人出去遍访名医,一定会请回神医来的。”
    闻人觉笑了笑,道“朕还没死呢,你这老狗哭什么丧”
    他重新咳了起来,皱着眉从床头的斗柜上抽了张帕子,将溅在掌心的血拭去了。
    星星点点的朱红色喷溅在明黄的锦被上。
    闻人觉皱了皱眉,低声道“把被子卷出去烧了吧,屋里一股子腥气,又要让她闻着。”
    褚茗拿袖子胡乱抹了脸上的泪,不敢说话,只低着头应了喏,将沾了血迹的锦被团着抱了出去。
    北风呜咽着卷过廊下,几片没有来得及扫净的枯叶在琉璃窗前打了个转,又被一只苍白的手拂去了。
    闻人亭微微垂着睫,将洗得刺痛的手掩在了袖底,神色宁静地进了屋。闻人觉立在书案小山一样高的奏章边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闻声回过头来。
    建德十六年的正月在帝都的静水深流之下平静地到了尾声。
    江阴杜氏起事的消息像是一场虚惊,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战报传进朝中来了。
    京城的侯府里,终于辗转重新得到家中消息的杜季明却面色剧变。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替他送信的人身上,声音微微和缓了些许“这些时日京里风声外松内紧,你乔装出行,也未必安全,不如就留在府里,明日我使人送你回去吧。”
    那人穿了件铅灰色的短打,丢在大街上遍寻不到的衣裳,但因为身量纤细,纵然已经加以掩饰,仍有几分抢眼。
    来人抬手揭了兜帽,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脸,眼尾却微微拖着,说不出的妩媚。
    她微微地笑了笑,道“点红阁里也时时有事,我能托庇于你一日,却不能托庇一生。”
    她言辞若有所指。
    杜季明却忍不住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手。
    他低声唤道“秋秋。”
    就说不下去了。
    白秋秋微微动了动,杜季明下意识地加了力气,女郎却没有将手抽回来,而是反手将他也握住了。
    她低下头来,将脸颊贴在了他的手背上。
    柔软而细腻的触感,像冬日火炉边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到从梦中抽离之后,杜季明忍不住怅然若失,他急急地道“会有一生的,秋秋,我保证”
    纤细的指尖压在了他的唇上,一点即收。
    白秋秋已经重新戴上了兜帽,那双明媚含情的眼在帽檐下深深地与他对视了片刻,就彻底隐没下去。
    小厮引着她的背影,沿着小路快步往后角门的方向去了。
    同样烘着暖热炭火的房间里,也有人正当窗对弈。
    棋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枰面上,对弈的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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