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楼里传出一阵阵痛不欲生的惨叫, 听得储稳耳朵发麻, 忍受了十几分钟后, 抬步上楼了。
    眼前一幕的情形, 令他有片刻的不适,那个刀疤男被放了下来, 捆在未拆锈蚀的钢管防护栏上,双臂自肘部往下,被石头一次次砸的稀烂,仅剩神经纤维与碎肉连接着, 双脚的脚趾也都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人已经痛的昏死过去, 沈唯抹了把脸上沾染的血迹, 回过头, 道“叫救护车, 这蠢货自以为接触的是雇主, 实则是个中间人,外号叫蛇哥, 住燕京北郊xx地。”
    储稳用刀疤男的手机拨了急救电话, 报了地址, 估计二十分钟到。
    沈唯取了张湿巾, 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瞥了一眼面无人色的刀疤男, 起身往楼下走去,“走了,他死不了。”
    这一走, 却埋下了祸根。
    储稳一边开车,一边问“去哪”
    “我去找楼谦。”沈唯抿了抿唇,明知故问道“他怎么没有把芯片里的证据全部交给浩泰”
    储稳迟疑一瞬,低声道“他母亲来燕京了,好像也是为这事儿,不知道从哪听到的风声。还有,沈伯这边也找到了其他几位业主代表,尤其是那个赵院长,他在海信分部也见过段信龙。还有十来位当时收到全额补偿款的户主,口供一致,收了海信集团的贿赂,刻意构陷楼律师。”
    沈唯沉吟半晌,先给沈颖打了电话,让她把钱准备好,这段时间随时注意天权的股市变动,尤其要关注段信龙的行踪,天权要洗牌了。挂了之后,他给陶芸发了信息,盯紧陶呈。
    段信龙既然放权,沈唯是第二顺位,陶呈紧随其后,很难保证他会不会反超。不论段信龙出于什么原因把消息提前透露给沈唯,沈唯不乐意去深想,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
    段信龙得了胃癌又如何
    与其说这个病来得巧,不如说是他的报应终于到了,病痛并不能洗刷他作的孽,他辜负了沈晴、谋害了楼谨舟、景树云、或许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牺牲者,他早就该遭报应了。
    与此同时,许素正大发雷霆,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好儿子,就是这样回报她的,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对沈唯的牵连,竟然宽恕仇人犯下得罪,连他父亲的身后名都不顾了。
    前所未有的愤怒、失望,这不是她的儿子,不是令她骄傲满满、人人称赞的好儿子
    在不知道证据存在的情况之前,她或许还不会这么紧追不放,会尽量做一个大度自持的好母亲。但在明知可以立刻为丈夫正名的情况下,证据却被儿子藏而不发,她无法再劝说自己继续大度下去。
    她是个女人,是楼谨舟的妻子,丈夫被逼跳楼的噩梦再次席卷了她,生死相隔,守寡十多年,被人戳着脊梁骨,其中的辛酸只有她自己能够体会,这一切难道不该大白于天下吗
    “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你觉得这样做别人就会认为你重情重义你错了楼谦,这只会让人觉得你太过自私、感情用事,你现在是一脑门热的不顾一切,以后就会后悔自己现在做的决定。律师最忌讳什么就是感情用事黑白不分这会成为你人生的污点,一旦被订上这个标签,你就算走得再远身处再高,也会被人嘲笑为了一个仇人之子的同人,置自己父亲的死于不顾”
    沈唯站在门外,将许素的质问与愤怒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异常平静,许素说的一字一句都是对的,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随后推门进去,母子两人皆是一愣。
    “伯母。”沈唯笑着打招呼,许素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他手上,她心里是责怪沈唯的,若不是他,楼谦也不会伤的这么重,更不会这么不辨是非。但沈唯已经这样了,她无法再去说什么难听的话。
    许素压下自己的怒意,对楼谦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会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她摔门走了出去,擦肩而过时,手心被沈唯勾了一下,她微微蹙眉,在走廊里抬起手,掌心有一张小纸条,写了几个字。
    这是上次遇袭后,沈唯首次以清醒正常的情况出现,转院之前一直都处于悲愤交加、情绪失控的状态。
    楼谦之前一语不发,默默承受许素的责难与怒火,此时嘴边似有千言万语,诉不出口,最终只汇聚成了一句,“手还能完全恢复吗”
    沈唯轻轻摇头,张开双臂,“不想我吗”
    楼谦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将他拥入怀里,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气息,炽热的吻落在沈唯的脖颈与耳垂上,“想,不敢不想。”
    三个月以来的隔阂被上次的袭击击碎,在危险面前,最在乎的始终是彼此,思念如潮水汇聚到一起,他们深吻对方,似在干渴的沙漠中终于寻得绿洲。这样主动的楼谦,沈唯还鲜少感受到。
    两人身上都还有伤,没有乱来,楼谦注意到他衣袖上有斑斑血迹,“这怎么回事”
    沈唯看了眼,面不改色道“啊,刚才在车上流鼻血了。”
    不给楼谦继续追问的机会,沈唯换了个话题,道“伯母有句话说得对,感情用事是大忌,我不希望你以后被人嘲笑,更不希望你年过半百后后悔现在做的决定。”
    沈唯抚了抚他的脸,轻笑道“我这个人很怪,我乐意为喜欢的人牺牲任何东西,但是见不得对方为我牺牲什么,我不需要你证明对我的感情,这代价很大,你愿意我却不愿意。”
    “楼谦,你还记得以前教我的吗原则、底线、道德这些,是束缚一个人的框架,我本身就游离在这框架之外,你一直被框架约束的极好,才长成了现在这么吸引人的样子。我不希望你为了我,抛却这些你最引以为傲的约束,那样你就没有魅力了,我不仅不会感激你,还会看不起你。”
    另一边,许素在楼下被储稳接上车,等了半个多小时,沈唯钻进车内,笑吟吟的对许素道“伯母,好久不见,我有份礼物送您。”
    许素看着他破皮泛红的嘴唇,脸色有些古怪,心事重重的点了点头。
    三人在一起用了晚餐,沈唯把芯片里被楼谦删去的内容,如数还给了许素,连带那几个被找到的业主代表与户主的口供,也一并给了许素,告诉她如有必要,可以请这些人出庭作证,随时。
    许素一言难尽的问“你知道这些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吗”
    “知道,您放心,在你们庭审之前我保证楼谦不会知晓。”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素没想到沈唯能为他儿子、为他们家做到这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伯母,您跟楼谦一样心软,您来燕京就是为了找楼谦拿这证据啊,现在给你了,你又心绪难平。”沈唯笑道“您真的多虑了,这些内容本就是应该曝光的,楼谦他私心藏了一部分,现在理应拨乱反正了。如您所说,我不希望他以后后悔,被人冠上感情用事的名头。”
    “伯母,我只有一个要求。”
    许素认真的看着他,“你说。”
    “我想跟楼谦在一起,您可以不反对吗”
    浩泰与景深几乎是同时发难,指控段信龙涉嫌谋杀楼谨舟、景树云、证据确凿,加上有业主代表们的指证,天权与海信已然被认定是一丘之貉,联手合谋。
    段信龙出手天权股份的时间,卡的很巧,几乎是在发难的先后两天。
    陶呈提前从陶芸处得知段信龙将在近日出售股份、出国治疗的消息,为了取得公司控制权,准备了巨额资金,连律师团队跟股份收购协议都准备好了,以市价九折耗资巨大从段信龙那买到了天权的10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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