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人心耳目都是纸糊的,若非通天的隐瞒本事,否则这宫墙之内决然藏不住什么事情。

    虽然无词被拨到粹雪斋的动静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但是不过数日,“粹雪斋调去一个美貌太监”的传言便在这深宫庭院内不胫而走大都是宫女太监里奇闻趣事一般的议论风声。

    于此,卫明枝从盼夏的口中略有耳闻。

    不过她心里没起什么波澜。

    前世她好习武艺、懒得理会宫里人心的弯弯道道,又因为她母妃和外祖的庇佑,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在她救下无词以后的日子里,她对他在宫里的名声也有几分了解

    因为那副好皮囊,宫里打无词主意的宫女太监也颇有一些,甚至于她救下他的契机,就恰是因为他不屈从于另一个对他有所企图的大宫女。

    但底下之人再怎么议论也终究是难以传到贵人们的耳朵里的。

    这再好不过

    宫里的奴才绝大多数究其一生只能被困在深宫大院之内,对于宫外通缉令的风声迟钝非常,这也正好是卫明枝能够放心的原因之一。

    何况她更打定了主意以后若非必要,绝对不叫无词把脸露给外人看。

    她继而又发散想到,前世无词进宫以后、遇上她之前,是如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来的甚至还安安稳稳地避过了通缉令风波他必定在这其中经历过许多她不知晓的事情。

    卫明枝忽然觉得嘴巴里蜜饯的甜味都淡了些。

    适时殿门被人扣响,力道恰好,声音不轻不重,“殿下。”

    是无词的声音。

    卫明枝赶忙从小榻上坐起身,伸手拍拍被自个压皱的衣裳,又理了理额角碎发,这才好整以暇地含着蜜饯应道“进来罢。”

    殿门被人徐徐推开,无词清俊的身影从门外进来。

    卫明枝把嘴巴里嚼烂的蜜饯咽了下肚。无词也就在这时走到她跟前,一双墨黑的眼眸早已掩去初见时的凌厉,只余下教人难看懂的平静,“今日需抄几遍”

    卫明枝朝他竖起三根手指。

    无词微一寂,很快垂首应是。

    在他走向书案的同时卫明枝也在背后解释道“明日清晨我便要上学去,所以方才趁着空闲抄了几遍,但我抄的时候没留意次数,一不小心抄得有些多。”

    “我知道了。”

    无词落座提笔,卫明枝就同先前几日一样趴在小榻上看他抄经文。

    仍然没忍住同他闲聊“你写字使的左手,那用膳也是使的左手吗”

    “不是,用膳使右手。”

    “好奇怪。”一顿,又问,“你的伤病都好些了吗”

    “好了许多。”

    “那就好哎,无词。”

    “嗯。”

    “我仔细想了想,你长得太惹眼了,所以日后你若要外出,都把脸蒙起来罢。”

    无词把笔尖抬起,眼眸也随即抬起来。他大约是明白她这话的用意的,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若要蒙脸,岂非更惹人注目”

    “你放心,我都想好托词了。”卫明枝下巴磕在手心上,道,“你有些诗文学问,所以我要把你留在身边;但是你的脸上起了红疹,我看着闹心,所以要眼不见为净。”

    见无词不言,她劝慰“通缉令这事儿很快便会过去的,等外头风声没那么紧了,到那时你想取下面巾我也不会拦你。”

    无词拧不过,稍静,退而与她讲道理“古语有言过犹不及,殿下这样小心,说不得更会激起旁人窥探的心思。”

    卫明枝没接话,反倒是抬手指指自己“你叫我什么”

    “殿下。”

    “这便是了,我乃堂堂大卫国九殿下,除了我父皇,谁敢在我面前强要你摘面巾若是真有不长眼的,我一杆枪扫过去他也得老实了”

    无词这下是真的无词了。

    他同卫明枝对视好半晌,眸里忽然染上点笑意,似哂似嘲。不过这笑很淡,转瞬便消失不见。

    卫明枝没错过他这模样,心里涌上一半惊喜,一半恼羞成怒“你是不是在笑话我跋扈”

    无词敛下眼去,握笔再度动作,嘴上却道“不敢。”

    不是“不是”,而是“不敢”。

    卫明枝抽丝剥茧剥出他话里深意,翻个身躺在小榻上,伸手摸了一颗蜜饯,也不知怎么就认了这个形容,“哼,我就是跋扈。”紧接着把蜜饯塞进嘴里,狠狠地嚼下口。

    腮帮子一鼓一鼓,有点像生气的仓鼠。无词收回目光,想道。

    清晨,天色还是蒙蒙亮地。

    卫明枝走在提着灯笼的小饺子后头,还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

    今日是她去上书房读书的日子。

    其实更年幼的时候她几乎每日都要清早起床去念书,不过近些年她算长大了,应当学的东西也学得差不多,这才改成每七日上一次学。

    她挺有闲心地回想了一番自己幼时强撑着起床读书的经历,进而愈发敬佩那时的自己。

    从粹雪斋到上书房的一路景物都朦朦胧胧地,愈远的就愈发看不真切。冬末的天,气温还很是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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