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褚家剑派
    闻衡心里转过几个念头, 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他也被捉来了”
    温长卿道“正是。我前天进牢房时隐隐约约瞥见一眼, 似乎与招摇山庄的龙境分在了同一间囚室。”
    闻衡睁眼环视周遭, 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有意思。”
    “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很有意思。”
    他只感叹了一句,就不肯往下细说。温长卿一头雾水, 觉得闻衡越发捉摸不定了,他这四年怕不是拜了个神棍当师父, 一开口就是江湖骗子那个味儿。
    夏日昼长,直到酉末夜色才姗姗来迟,牢中失去天光,也没人点灯,很快变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牢里的囚徒们久服化功散,身体虚弱,加上为了防止有人逃跑,晚间粥水里又故意加重了蒙汗药, 所以每当往常这个时候, 所有人差不多都已睡沉了, 温长卿亦无例外。只是白日里闻衡说过的话令他触动颇深, 哪怕沉睡时心头也蒙着一层阴云般的忧思, 被梦魇到半夜, 竟然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他头痛欲裂, 在夏夜里闷出了一层薄汗, 无意间伸手往旁边一摸,被支棱的稻草扎了一下掌心。
    空的
    温长卿神思昏蒙,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梦中,心里觉得似乎不对,师弟应当在他旁边,又被困意拉扯着眼皮,做不出第二个动作,整个人就在这样的恍惚惺忪中再度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他终于清醒过来,这回记起了昨夜的梦境,转头一看,却见闻衡坐在他一臂之遥处,微微垂头,背倚着墙,还在无知无觉地阖目沉睡。
    温长卿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不知怎么又觉得有些可惜,自己也说不清是哪里不对。
    就这样又捱过了日,始月狱内外皆是一片风平浪静。九大人不曾踏足囚室,倒是方远卓亲自来巡视,吊着胳膊好不狼狈,看闻衡的眼神犹如饿狼猛虎,恨不得将他活活扒皮抽筋。
    温长卿嘀咕道“他主子呢怕不是被打成了重伤,连床都下不来了。”
    方远卓闻言气得额角青筋一跳,目光如电如刀,冷冷地扫视过来。
    闻衡坦然地回视方远卓,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端的是嚣张狂妄,仿佛笃定了他纵然有心报复,却又心存忌惮,不敢随意动手。
    方远卓与他目光相接片刻,愤然转身,大声吩咐狱卒“看好他们,若有人但敢反抗,就地诛杀,不必留情”
    余光里闻衡唇角一勾,仍是什么都没说,可笑意更深,像是对他色厉内荏的无声嘲讽。
    方远卓正生着气,外头匆匆跑来一个小兵,低声附耳禀告些什么,方远卓眉头一松,面上乍现喜色,随即掩去,急声道“果真来了快随我去回禀大人。”
    所有支着耳朵细听动静的人,都因这“来了”二字心头一震,浮想联翩。
    实在是他们在这黑牢中囚禁得太久,经历了平生未有的艰苦滋味,出去的愿望越发急切紧迫,听见外头的只言片语,便忍不住揣测是师门派人来救他们脱出生天。
    方远卓一踏出始月狱,便听见前门处远远传来喧哗声,九大人正在侍从搀扶下缓步踱出正堂。
    他这些天里因伤清减了不少,始月狱中一应事务都只能交给手下操办,显得憔悴荏弱,像个风吹就倒的小白脸,没有任何威慑力。方远卓却不敢又丝毫怠慢,忙赶上前去,恭敬道“大人,都安排好了。”
    “你随我去前面,众将听令行事。”九大人吩咐道,“叫人严守大牢,防着他们从后面绕过来劫狱。”
    方远卓道“属下明白。”
    始月狱门口一条街已堵得水泄不通,全是持刀仗剑的江湖人,服饰倒还鲜明,粗粗看去,来了约有七八个门派。打头的却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身着还雁门武袍的男人站在阶下,高声叫骂道“无耻狗贼挟持了我们百十来名兄弟,爷爷今日带人上门讨账,识相的的就乖乖把人还回来,否则别怪爷爷拆了你这破马棚,将你们这群狗娘养的一个一个挂在旗杆上喂秃鹰”
    他的声音挟着内力远远扩开,传遍了整个庭院,连街上百姓也听得清楚,九大人却仍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随口问方远卓“这个声音有些熟悉,难道是当日劫狱逃走的那个同伙”
    方远卓道“或许是,记得那人是个大个子,功夫不弱,他还抢走了一个招摇山庄的弟子。”
    “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九大人似乎是嫌阳光晃眼,微微眯起眼睛,望着高飞的檐角,轻声道,“海浪打下来,一个人纵然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只能独善其身,救不了旁的臭鱼烂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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