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插手的地方,她先前已经插手过了。

    比如许多个“李货郎”。早在开战的半年前甚至更早,他们就作为舆论基础被投入了邓西国。不止是这一座城池,还有更深处的地方。

    此时此刻,叶争流正由秦西楼陪着,在巡视城外的田土。

    秦西楼是昨天下午随军而来的。

    他一入城,先把剩下的军务混杂着庶务处理了,又把军中千夫长集合起来开了个短会,还精神奕奕地跑去俘虏兵营巡查了一圈,观察这些俘虏的精神状态,计划着怎么做这些人的思想工作。

    叶争流的那套手段,真是被他给学了个九分九。

    等秦西楼把这些事都做完了,时间已经快要到二更天。他爬进军帐里,闷头便睡着了。

    等早晨五更天的时候,秦西楼醒来跟没事人一样,甚至还能陪叶争流出门巡田。

    叶争流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秦西楼,发现他虽然熬了半宿,居然还是没有眼袋、不会爆痘、而且也没有出现毛孔粗大。

    不仅如此,他的皮肤天然就比其他人白皙。仿佛是一群鸡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鹅蛋,艳压群芳不说,还比正常鸡蛋的颜色都浅上那么几个色号。

    因为肤色的缘故,叶争流总怀疑秦西楼祖上可能有点外国血统。

    秦西楼尚不知道叶争流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见了叶争流很是高兴。

    因为备战邓西国的原因,他作为军师,已经连着三四个月留在军营没有回家了。

    “城主,小弟年纪还轻,没给您添麻烦吧。”

    叶争流想到那个叫做“丁宿”的活泼少年,脸上轻轻泛起了一丝微笑。

    “聪明、机灵,也有眼色,性格诙谐爱说笑话,一看就是你教出来的,不是亲弟胜似亲弟了。”

    秦西楼就和每个听到了表扬的家长一样,脸上明明露出了骄傲的神色,但还是要客气一下。

    “您过奖了。城主,别看小宿是我弟弟,但他要是做错了事,您该不打就不打,该不骂就不骂,千万不要客气啊。”

    叶争流“”

    又是熟悉的秦西楼式急刹车风格,他这个冷笑话功底,简直让人在早春都想加件毛衣。

    叶争流摆了摆手,回答了一句“去你的吧”,但还是忍不住和秦西楼一起笑出声来。

    笑过以后,叶争流望着眼前村落,缓缓地收敛起自己的表情。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但一座村庄之中,却只有不足一半的人家升起炊烟。

    秦西楼顺着叶争流的视线看去,下意识地轻摇了一下脑袋。

    “都跑了啊。”

    在战争来临之际,最大的受害者,往往就是这些住在城外的村人。

    在这个时代中,最常见的手段之一,便是沿途一路抓住这些村庄的农夫农妇。攻城时,面对城墙上落下的箭雨,让士兵驱赶着这些异国的百姓前去冲关。

    如果城楼上的将领停箭,敌人的军队便会一拥而上。

    如果城楼上的将领不停箭,那这些百姓至少削减了城内的箭矢存量。

    以黑甲营的宗旨,自然不会做出那种事。

    但听闻即将打仗的风言风语后,还是有不少人舍家撇业,直接收拾细软跑掉。

    这些人也许等过一阵,见风头过去了,还会从四周藏身的山林里回来。

    却也有可能跑得果断,就此一去不回头了。

    叶争流数了数村里细细冒起的十几根炊烟,给出了一个相对乐观的回答“也有可能不是跑了,是粮食和柴火不太够了。”

    春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猫了一冬,存粮都啃没了,不少人家都得挖野菜填肚子。

    有个小孩正站在村口眺望。他拖着一道长长的鼻涕,一边啃着手指,一边呆呆地朝着叶争流的方向看来,视线直勾勾的,一点不知道躲着人。

    秦西楼一见就乐了“这小孩有点憨啊。”

    没过两分钟,一个急惶惶的女人便从屋里跑了出来。

    她看到自己站在村口的儿子,还有望着自己方向的这一队人,脸色一瞬间吓得惨白。

    女人抱着儿子倒退了几步,见叶争流他们没有挪步追赶的意思,她拔腿就逃进了屋子。

    过了一小会儿,隔着挺远一段路,叶争流都听见了揍孩子的哭声。

    小男孩的哭声十分凄厉,滋儿哇滋儿哇,是那种放到上辈子会打电话给物业,投诉扰民的程度。

    “”

    叶争流和秦西楼对视一眼,两个同样有着丰富流浪经历的人,非常整齐地叹了口气。

    叶争流评价道“打得好。生存智慧还是要学习一点的。”

    秦西楼也点点头,很赞同这种教育方式“我路上跟不少小孩打过交道,有经验。像这样的傻孩子,打一顿确实记得深一点。”

    这会儿,又不是他让叶争流对他小弟别打别骂的时候了。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脸上分明挂着一丝同样意味的苦笑。

    叶争流收回看着村落的目光,俯身下去,从地里捧起一拢泥土,很细致地在手里搓了搓,又凑近鼻尖嗅了几下。

    秦西楼好奇地问道“怎么样”

    叶争流和明如釉相处得多了,对土质的了解也更加细腻深入了些。

    她徒手感受着土壤的湿润和粘结程度,心里渐渐有了判断。

    “淡水域就是比咸水域好。别看着只隔一道清宁关,土质差的可太多了。”

    叶争流拍了拍手上的土“应该能种出不错的粮食吧,也可以开棉花田。但具体的病虫害问题,得请明如釉过来掌掌眼。”

    相隔一道清宁关,差的却不止是土质。

    温暖的海风流动在清宁关内,湿润、潮湿、同时不会汇聚太多的严寒。

    然而由于大山的阻隔,邓西国的平均温度明显低于临海城,冬日不是那么好过。

    在临海城里,叶争流没有太过提倡棉花的种植,还是以粮食为主。

    一来是临海城本身对于棉花需求不大。

    第二,则是叶争流认为,吃饭不能大部分依靠外来进口。为了防备天灾,清宁关内至少得做粮食方面的自给自足。

    所以至今为止,棉布的产量也没有特别高,因为它的原材料供应一直没有上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棉布虽然比丝帛便宜,但它比叶争流希望的价格要贵很多。

    但现在既然已经打出清宁关

    叶争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除了农业作物之外,也可以开始提倡一些经济作物了。”

    比如棉花、花生、油菜,部分区域可以种植块茎丰满的蕉芋

    等到第一批棉花量产上来,一直靠叶争流贴钱垫着的纺织厂,便可以在这座大地上真正地展露出它等待已久的峥嵘头角。

    邓西国境内,有很多这样适合种植的土地。

    正因如此,叶争流对邓西国势在必得。

    听到“棉花”,秦西楼忽然目光一凝。他转向叶争流,强忍笑道“说起来,城主,我听说您有一位师姐”

    公事之外,秦西楼和叶争流的私人关系挺不错。

    他与叶争流没有师门序齿名分。秦西楼天性诙谐,从前又做过游侠,和叶争流部分经历相似;叶争流脾气温和没有架子,正好能容秦西楼的性格。

    论公,两人是上下级;论私,倒是一对好朋友。

    所以在私底下的相处里,秦西楼除了讲几个冷笑话外,也敢直接把玩笑开到叶争流的头上。

    就比如他方才提到的这件事。

    要知道,连黄三娘都只会私底下拉着白露悄悄八卦呢别以为叶争流不知道。

    一听秦西楼说起这事,叶争流当场连脸都黑了一半。

    她看着笑得像个漏气气球一样,噗噗作响的秦西楼,十分郁结地问道“这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捕风捉影,我也只听到过一点流言。”秦西楼笑嘻嘻地问道“但看城主您的表情,就应该是真的了”

    叶争流“”

    叶争流面无表情地说道“假的,真人在线快打辟谣,不要信。”

    这事说起来非常的令人无语。

    倘若化繁为简,一言一概之,那就是叶争流差点成为解凤惜的“情敌”。

    还记得吗,在解凤惜后院的众多女人里,有一个人身份特殊一点。

    她是叶争流的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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