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金麟台两处主人不睦,父子互相猜忌,各忙各乱,早已是整个兰陵人尽皆知的事情。

    虽说金氏仍在金光善的执掌之下,但金夫人哪里是肯吃素的,自从金光善不念夫妻二十余年情分,大摇大摆地让金光瑶认祖归宗,害她在娘家丢尽脸面,她便彻底死了这条心。

    常言道“天下老鸹一般黑,哪有猫儿不偷腥”,金光善这只发骚的老猫荤素不忌,香臭皆闻,不管好女赖女都要拱一拱,东淫西贱南荡北色,真是恶心死人。

    既然这个老王八不仁不义在先,就休怪她暗中抄了兰陵金氏的底,在某次花宴之际,金夫人偶然探得金光善曾与下属的爱妻有过一段私情,那不是别人,正是金麟台第一干将秦苍业的发妻秦夫人。

    而这对狗男女,竟然还背着她生出个女儿来,如今也二八年纪,出落的温婉秀丽,真是遗传了那条老狗的好皮囊。

    金夫人一面吃着花糕,一面看着秦夫人和秦愫这对慈孝母女,越想越气,睡了她的男人还敢在这儿装贤妻良母,真是有够死皮不要脸的。待秦苍业宴罢来接爱妻与爱女回府之时,金夫人盯着这一家三口的背影瞧了半天,不禁冷笑三声,转眼间一条毒计便浮上心头。

    于是,花宴后没过几天,秦苍业便收到一封化名为“碧头巾”的人寄来的密信。

    所谓“碧”者,绿也。

    旧时娼妓隶于官者为乐户,又为水户,国初之制,绿其巾以示辱。而寻常人家的男子谁带绿头巾,无非嘲笑他秦苍业管不好自己家的淫蜂浪蝶,教她有那闲心出去勾搭野男人。

    秦苍业急急拆开信笺,细细一读,勃然大怒。据信中所言,秦夫人曾于十几年前红杏出墙,不仅背着丈夫和金宗主私通,还生下个孽种,而那个孽种正是他的独女秦愫。

    原本秦夫人想保全名节,抵死不认。奈何信中所举的人证物证俱在,不容她辩解,秦夫人也只得认了命,伏在秦苍业的足边,大哭道“老爷老爷都是我的错,你别怪到愫儿身上十八年前在金麟台,老爷喝醉了酒,是金宗主将老爷送回来的。当时屋内只有我和丫鬟两人,他贪图贱妾这身好颜色,如若不从便要剥了老爷辛苦得来的一身功名,贬入奴籍最后、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只得委身于他”

    提及这段不堪的往事,犹如万箭攒心,秦夫人声泪俱下,痛诉道“金光善拿老爷威胁我,逼迫我,断断续续维系了一年多光景,直到怀上愫儿我知自己罪无可恕,也不奢求老爷原谅,只盼老爷能看在你我多年夫妻的情分上,对愫儿网开一面。”

    一语说完,秦夫人忽然“啊”的惨叫一声,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当着秦苍业的面,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场触柱而亡

    而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秦愫看见,当即扑在秦夫人的尸体上,哭叫着“阿娘、阿娘”昏了过去,登时秦府乱作一团。

    秦夫人出殡那天,金光善不知滚到何处鬼混未归,迟迟不出现,反倒是不施粉黛的金夫人打点好奠仪,携子前来吊唁。

    “秦夫人与我多年相知,谁不知道她最温柔大意,贴心的很。如今她伸腿儿去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里就像戮了一刀似得难受。”

    金夫人边说边落泪,泣道“可怜愫儿这么小就没了母亲,我看着心里怪不落忍的,不如让愫儿搬到金麟台陪我住,从今往后她就是子轩的亲妹妹,我拿她当亲闺女一样疼,断不会让外人欺负了他。”

    也许金夫人说者无心,但秦苍业听者有意。要理论起来,秦愫还当真是金子轩同父异母的妹妹,于是秦苍业回绝道“多谢夫人照拂,小女秦愫福浅命薄,他母亲刚走,我也舍不得她常住在金麟台,夫人的美意苍业心领了。”

    金夫人忙道“唉,瞧我这个脑子总是好心办坏事儿,愫儿如今还得给她母亲守孝,如何能远行看我出的这馊主意”

    秦愫刚没了母亲,见金夫人和善,便跪下来磕头谢了孝,说道“多谢夫人惦记着,母亲若是知道,一定会”

    一言未说完,她便被金夫人拉起来,后者紧紧握着她的手,拿着绢帕替她拭泪,宽慰道“傻姑娘,今后就拿我当你母亲,金麟台当自己家。如果在外面受欺负了就来找你子轩哥哥,横竖以后金麟台都听他的,叫他给你出气”

    听闻此言,秦苍业心中一动。

    虽然他恨毒了金光善,但对着柔柔弱弱的金夫人,倒是生出许多同病相怜之感。横竖金麟台只有一个主人,秦苍业也绝非谋权篡位之流,与其扶持个害他家破人亡的老淫棍,倒不如伸手帮衬金夫人一把。

    金子轩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说上梁不正,可下梁没歪。这孩子脾气是拗了点,但贵在正直明理,十分知进退和好歹,对他秦家上下而言,也算个好去处。

    思及此,秦苍业催促女儿一声,道“愫儿,还不快谢过金夫人和你子轩哥哥。”

    秦愫又拜了一礼,低声道“谢过夫人,谢过子轩哥哥。”

    听完这两声谢,金夫人才转悲为喜,看着愈发和善了。

    原先金光善惹的风流债,他们这些做下属的都帮忙瞒着,生怕金夫人看出端倪。但事到如今,秦苍业不愿再隐瞒下去,略过秦夫人不谈,他将二十余年的糟心事,一五一十地对金夫人倒了出来。

    其实这些事儿金夫人门清的很,金光善偷吃不擦嘴又不是一天两天,总能留下蛛丝马迹。不过为了稳住秦苍业,金夫人又砸桌砸椅哭了一通,在金光善得力下属面前唱了回大戏,过后又替秦愫说合个极妥帖的婆家,这才彻底让秦苍业反水。

    只不过,说亲的消息传到秦愫耳里,却出了道岔子。原来秦愫因在射日之征被金光瑶救过一回,自此芳心暗许,奈何金光瑶总是围着泽芜君转,教她想接近也寻不到机会。

    但是现在,她马上就要嫁给别人了,如果不能将相思之情一吐为快,恐怕将抱憾终身。

    这日,秦愫好不容易打听到金光瑶在绽园布置赏花大会,忙躲过小厮和婆子,私自跑上金麟台来寻心上人。

    可当她满心期待地走进绽园,却发现站在园中的那人,不是她朝思暮想之人,而是

    蓝曦臣。

    蓝曦臣听到脚步声,回身笑道“阿瑶”

    秦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忙屈膝行了一礼,道“泽芜君。”

    蓝曦臣微微颌首,还礼道“秦姑娘,你找在下有事吗”

    秦愫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请、请问泽芜君有没有见过金公子。”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弱如蚊声,待她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已是面颊绯红,腮如香雪,满眼春情似水,仿佛要从心底满溢而出。

    蓝曦臣问道“秦姑娘指的是哪位金公子”

    秦愫道“二公子,金光瑶。”

    蓝曦臣遗憾道“那姑娘来的太不凑巧,阿瑶方才被金宗主叫走议事,恐怕等晚上才会回来。”

    秦愫听罢,满脸失望之色,失魂落魄的走了。巧得是,秦愫前脚刚走,金光瑶后脚就端着盘西瓜回来了,他一面走,一面道“二哥,这是子轩哥托人从西膜带回的哈蜜蜂瓜,快来尝尝甜不甜。”

    蓝曦臣对甜瓜没那么热衷,倒是想着如何在金麟台吃回大户,带个瓜回去给家里两只小皮猴儿尝尝鲜,边想边问道“阿瑶,今日赏花大会之后,你是不是没什么事可忙了”

    其实

    有。

    不过也可以算没有。

    金光瑶食不知味地吃了块甜瓜,缓缓地摇了摇头。

    蓝曦臣道“那不如,明日随我回云深不知处,我教你弹清心音。”

    金光瑶心中一阵欣喜,却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二哥清心音乃姑苏蓝氏家传绝学,我可以学吗”

    蓝曦臣却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可以学的。”

    可怜自己心中有情却不敢说,只要能多跟蓝曦臣待半日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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