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才懂,他眼中流动的水光和涟漪,是那样深沉噬骨的温柔,藏尽无数情思,封存着自己,困住了他。
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公输雨冷白无息的脸上,炙人而烧心的灼热。
想不明白,他那么心疼想要他好的一个人,所求的只是自己,为什么却没能给他
明明说好但凡是他想要的,自己都会给么
何况,他多想和他在一起
“云儿。”石门前霍然一道阴影,罩住了他们,也罩住了这所地宫。
公输竞往一侧退一步,有些惊异,语声仍恭“夫人。”
小丫环回头看去,眼中空涩惘然,是不加掩饰的怨恨和冷漠。
妇人目色复杂地往里走了几步“云儿,你怎么来了这里,快随我上去吧。”
“母亲”公输云半跪于地,语声嘶哑。“你都对他做了什么”
妇人神色未变,抿了抿唇道“是老爷的意思,把他关在这里”
“情人蛊。”公输云兀地打断了她。
“我是你的母亲,不会做害你的事。”
公输云咬着牙不住地点头“是啊所以我才不敢相信我小心护着爱着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的人,在你眼里,竟什么也不是”
“娘都是为了你你从小软弱,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争娘若不帮你,你怎么斗得过公输雨”
哭声压抑,公输云抱紧怀里的人连声笑道“怎么斗得过怎么斗得过你可知所有的一切,无论他想要什么,我都愿意给他”
“住口”公输夫人蓦然冷冽道“你说出这样的话,将公输家的声誉置于了何地生出这样的心思,难道还觉得自己对了不成”
公输云安静了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他伸手抚上怀中男子冰冷的脸颊,慢慢道“起初我并不知道我对他是什么心思,只是一心想要照顾好他好好打理祭剑山庄,在这个他在我也在的地方看着他、陪着他给他所有他喜欢的,用得惯的,不挑剔的,让他过得自在,尽可能没有一点不适我从未想过让他知道什么,也并不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仅仅仅仅只是想对他好”公输云仰起头来,语声轻幽“公输家的声誉,我是对是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好好的,我便一直这样看着他,照顾他,站在他身后。我想一生都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心思,我想一生就这样过去是最好。”
“可我终究是天真了”
“他已经死了。”公输夫人脸色冷寒,拧眉道“你该清醒了。娘就不明白,他有什么好且还是个男子,是你同父的兄长。”
公输云满目柔和地望着公输雨,也是一字一句道“我也不明白他有哪里不好能叫你们这样狠心对他”
慢慢握紧五指,公输云回头看向站立石门前的那个妇人,突然轻声道“你是否该告诉我,你还对他做了什么”
公输夫人脸色微变,直直地站立着,不言不语。
“朗朗棺前有魅蓝蛇的痕迹你马上就跟随出现在了这里他颈上的伤是爹的明铁剑,可他胸口这一掌掌力不如爹,带了阴寒之气。”公输云只是看着她,“我只问一句你下手的时候可知我有多想要他安好吗”
“你”一直站立公输云一侧的小丫环蓦然哭着冲向公输夫人“是你杀了雨少爷是你杀了雨少爷”举掌就向门口的妇人打去。
妇人站立未动,只待小丫环靠近时右臂微微一转。
“夫人”公输竞蓦然唤了一声,一步上前拦住了冲过来的小丫环,用力拽到了身后,打晕在怀。“夫人,手下留情,勿要再”
“母亲。”公输云已不再看她,回转过头轻轻将额抵在怀中之人额上“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是公输云的生母,我不会对你出手。”微微一笑,他续道“可我也无法原谅你。”
公输夫人心口一紧,蓦然喝道“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满心苦涩,他抖声道“为此你不惜杀了我爱的人。”
“你我蓝朵雅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不清不楚无能又怯懦的儿子”
“不会再有了”公输云头也不抬道“你不会再有我这样无能的儿子了”
言罢腰间一枚玉佩用力掷上石门机括,正是他十岁生辰时母亲亲手赠与的南疆古玉。
剔透玲珑的玉石击在冷硬的石括上,立即碎成了千万片。
“云儿”
在玉石粉碎的脆响中,厚重石门自上而下砸落下来,公输夫人连带门外的公输竞脸色一变,骤然惊惶。
“小少爷”
“哥,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最想要你无忧无虑地活着。”
“怎么突然想要改变是谁影响了你”
“因为哥哥一直以来的教导,因为你。”
那年苗女给罢玉颜膏,轻声问他“公子肯不肯为我留下来”
犹自意气风发的俊朗青年看着她淡淡一笑“我不能,因我是一庄之主,因我庄中还有需要我回去照顾的人。”
苗女语声便幽“公子已经有心爱之人了么”
公输云想了想,轻言一笑“我只是有个体弱的哥哥,自小多病,所以需要我回去,打理好山庄,照顾好他。”
扬起的灰尘与碎玉零落的齑粉中,能看到公输云俯下身来,轻轻吻了吻怀中之人。
应是此生唯一一次的僭越和坦白。
嘴角点点殷血能见他目中神色那样从容,仿佛一切都已释怀,仿佛一切均已逝去。
情思折几折,对你,半生荒唐,疯魔未醒。
是他,也是他。
一生心期付,一生心劫苦。
哭一场,累一场,疼一场。
是缘是孽,是痴心。
一只木雕被溅落的碎玉打中,从角落里弹射了出来,撞在了公输夫人脚边,紧随之“呯”的一声,石门落地,重重合上。
门外的机括也应声而碎,散落一地。
公输夫人白着脸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满目惊直。
脚边的木雕,一棵老树枝繁叶茂,树下青草茵茵,一匹黑马轻轻甩尾,侧首看着躺卧在青草丛中的人。
两个身形颀然的男子相对而卧,侧躺在树下,四目相对,言笑宴宴,一人一手轻枕臂下,另一手交握一起,十指相扣。
公输竞慢慢捡起那个木雕,手指抖得无法抑制。
老树之下,右侧男子眉眼温柔,笑而不语,发丝拂乱,风流倜傥。
左侧男子目中微肃,眉间轻皱,五官英挺,薄唇紧抿。
纵然情相负,至死终相卧。
云雨落,风静散。
已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祭剑山庄的事基本了结了,下章开始第三卷的故事。师徒戏份会成为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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