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挣一笔。
    刘名化见到贾放的表情古怪,心里有点儿发毛,嘴上不敢示弱,只好问“贾大人的意思是”
    贾放笑得人畜无害,看似随意,随口道“我听说各县都是按照鱼鳞册征收粮赋。贵县鱼鳞册在何处,本官想要看看,开开眼界。”
    刘名化登时转头等着李师爷,似乎在问为何不向贾大人解释
    李师爷便耸耸肩这就是袁县令不在会议现场的好处,但凡贾放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冲着刘名化去。袁县令在便不行。
    这时刘名化只能硬着头皮向贾放解释“大人,本县本县没有鱼鳞册。”
    “没有鱼鳞册”贾放异常夸张地惊讶了一声,“怎么会没有鱼鳞册我桃源寨那等小地方,土地都是归属我的,都有分给租户租种的鱼鳞册。”
    刘名化对贾放夸张的表情显得十分尴尬,又拱了拱手,称“十年之前,本县县衙曾经遭遇过一次大火,本县的鱼鳞册当时正在县衙之中,因此付之一炬。本县只有这一份鱼鳞册,又去州府处问过,并未留下副本。因此本县自那以后,就再无鱼鳞册了。”
    “什么”贾放听到这个答案,十分震惊而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鱼鳞册。”
    “那贵县凭什么征收粮赋”
    土地是粮食的基础,如果没有确凿的土地拥有权属资料,县里凭什么,或者说他刘家以什么依据征收粮食
    刘名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本地民风淳朴,因此百姓们都按照上一年缴粮数,继续缴粮。”
    刘名化一面说,他身边的刘立兴一面使劲儿地压低了头,强忍笑容他这位叔祖,在正二品大员面前,撒谎难道都不用打个草稿的吗
    贾放一听见刘名化这么说,登时变了脸色,站起身,背着手在花厅里来回踱了几步,低声道“胡闹,这真是胡闹”
    他终于翻了脸,伸手指着花厅的门口,对刘名化不客气地说“你要是站到县衙门口去大声喊一句去年秋粮没交多的到这儿来报到。有一个人肯来武元县衙门口站着,本官就算信了你的鬼话”
    他翻起脸来,管对方是谁,多大年纪,反正谁也没他官大。
    但刘名化无话可说,人总是趋利的,只有觉得自己交多了钱粮,没有交少的。说交少了,万一衙门让补怎办
    “十年没有鱼鳞册,盲征瞎缴,你们武元,还真让本官大开眼界啊”
    贾放骂人,最狠的水平也就到这儿了只不过这话从他一个二品大员口中说出来,依旧很重。袁县令没有出现的好处再一次体现。
    于是贾放气呼呼地问“失了鱼鳞册,之后该做什么,你们知道吗”
    那刘名化丝毫不受贾放的怒气影响,依旧一板一眼地道“大人指的应该是,丈田。”
    贾放这时才不做声了。
    这刘名化确实在钱粮上有些了解,知道这鱼鳞册,就是丈田得来的洪武初年,明朱元璋命人巡行各州县,全面清丈土地,查实田亩,编造土地清册,这才造出了鱼鳞册。之后到了万历年间,首辅张居正推“一条鞭法”,也是从丈田开始,严查隐占土地“隐田”和漏税田产“诡寄”,追缴欠税,又造过一次“鱼鳞册”。
    当然,这是另一个时空的历史,在眼下的这个时空,“鱼鳞册”的诞生与发展被扇成了什么样子,贾放还没有机会去了解。
    现在武元县失了鱼鳞册,贾放又查问下来,刘名化提出的“丈田”之说,完全没错。
    于是贾放沉默了片刻之后,又问“刘名化,如果我给你刘家的包征之权,你是否能够在秋粮征收完成之前,完成本县之中的丈田”
    师爷李有为这时听见,忍不住惊讶地张大了嘴,心想将这么大的权力交给刘家,未免未免也太草率了一点吧
    刘名化脸上却一丝喜色都不见,站起身冲贾放一躬行礼,道“刘家,全力以赴。”
    刘名化带着刘立兴离开之后,县尊袁化与贾放的幕僚长郑伯宜从花厅后头转了出来。
    袁化和李师爷一样惊白了脸,喃喃地道“贾大人,就这么放心他刘家”这贾大人刚来的时候不是特别不待见那些士绅豪族的吗
    郑伯宜却说“鱼鳞册一定在他手里。”
    贾放也点头“一定在他手里。但是我们没有证据。”
    袁化和李师爷两人对视一眼明知鱼鳞册在对方手中,还这般赶着让对方去造鱼鳞册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对方立功吗
    贾放却笑道“他既然敢应,我就敢让他造鱼鳞册。”
    他回头问郑伯宜“刘名化身后那个后生,我觉得很是面善,你记得他在桃源寨日常和哪些人混在一起吗”
    郑伯宜连忙摇头说不知。贾放“哦”了一声,道“我失言了,应该去问赵五光和王二郎的。”
    他双手一拍,登时又道“诸位,是时候挖掘一下刘家的社会关系了。我需要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刘家的基本情况全部摸清楚,哪些人任过官职,哪些人当过胥吏,本家、姻亲,哪些人与其他州县有来往是时候全都打听清楚了。”
    郑伯宜登时躬身称是。再次令袁化和李师爷再度感到非常羞愧他们两个根本就是一对花架子,来这武元有几年了,对当地最大的刘家,竟然还啥都不知道。
    郑伯宜不仅答应了贾放,而且还暗示了一句“刘家的人,已经安排上了。”
    这意味着已经安排了几个人进刘家,能够打听消息出来。只是刘家是本地最大的宗族,自外头安排进去的人,恐怕也难以接触到宗族最核心的几个人。
    贾放顿时想那个刘家的年轻人,是时候好好了解了解了。
    刘名化则带着兀自一头雾水的刘立兴回到了刘家族中,找到了族老们,三言两语,将刚才与贾放会面的情形复述了一遍。
    刘士林听见,慢慢地点着头,道“竟然是那个小小年纪的节度使出面看来是真的打算先拿武元县下手,开一刀,剖出里子来看看。”
    刘士翰表情严肃地听完,先是严厉地责备刘名化“名化,如此大事,你竟然没有与族老商议就擅自做主,罪过可是不小。”
    刘名化还是那样,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神里稍许透着一点儿沮丧。
    刘士翰打了一巴,这才又给了个甜枣,道“但是依你所说,当时你别无选择,应了就应了吧。往后丈田之事,族中的子弟全听你的安排,此事由你全权处置”
    刘名化登时明白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心下一片狂喜,但依旧什么都没有多说,拉着刘立兴就走。
    他带着刘立兴去了祠堂里,从祠堂灵位之下的一只秘密抽屉里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册子用羊皮包着封皮,里面的纸张早已泛黄。一翻开,只见每一页都是田亩的图形、大小、四方边界、土地沃瘠、户主姓名等详细信息。
    面对刘立兴惊讶的眼神,刘名化公事公办地说“之后要大忙一阵,要按照这鱼鳞册上所记的,丈量全县的田亩。”
    刘立兴登时傻了眼这是照着鱼鳞册,再画一本鱼鳞册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今天下午又要拜访牙医只有一更,晚上再见
    顺便说一句,关于“淋尖踢斛”,是明朝确实存在的一种地方基层小吏敛财的方式方法。明朝那些事儿里把它形容成为一种武功,说是一踢之下,必须做到斛不倒,米落地,这种功夫,必须经过长时间的勤学苦练才能达成。那一段读来好笑,但细想下来封建社会下百姓确实挺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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