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朗言罢, 林诗懿并没有再说什么,似乎也没有任何意外和惊惧;她挽起袖口、拎起裙摆上前,已经蹲在了伤患躺卧的草席旁边。
    “你当真是中原的女子吗哪里人”裴朗也跟着在草席边蹲下。
    林诗懿习惯性地阖眸搭脉, 只从嘴边轻轻地蹦出两个字“隗都。”
    裴朗定睛瞧着林诗懿搭脉的那只手。
    那只手虽说蒙了些泥土与尘垢,还挂着几道细小的血痕,也剪平了指甲, 却仍旧依稀可辨原本细腻白皙若骨瓷一般的肌肤。
    “隗都来的大小姐”裴朗接着问,“你真的能治好他”
    “我是大夫, 不是神仙。”林诗懿睁眼开始细细查看患者的状况,并不看裴朗一眼, “能治好他的是草药, 不是我。”
    “早上的情况你都瞧见了。”裴朗将声音压低了些,“你不害怕吗”
    林诗懿总算将手中的动作停下来, 余光扫了裴朗一眼, “怕有用吗”
    怕有何用。
    林诗懿不会被裴朗这一句话吓倒,她停下来, 是察觉席子上睡着的人有异样。
    裴朗和北夷人在一起时显得瘦弱矮小, 可若用中原人的标准判断, 身形再正常不过了。
    可席子上的人却不一样。
    席子上的人是真真儿的孱弱单薄,一层薄皮包着弱骨, 虽说看着约莫还是个少年, 却半点没有传闻中北夷的少年人各个儿都壮得像一只小牛犊的样子。
    黄曲之毒虽烈,但也正因为毒性猛烈,并不会有时间把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他也不是北夷人。”林诗懿问道。
    “你救救他。我知道那枚玉坠的成色未必入得了你的眼, 但我身上实在没有旁的东西了。”愣了半晌裴朗才接着道“他,是我弟弟。”
    “玉能养人,给他压压惊也是好的。”林诗懿从袖袋中摸出玉坠子,塞进了少年的怀里,“诊金,你日后有银子再付罢,我行医向来只收银子,不接受物抵。”
    说罢她起身,环顾屋内一圈,“我还能出去么”
    裴朗摇摇头,“你需要什么,我去取。”
    林诗懿浅浅一笑,“连开方子的纸笔都没有,我说了你能记住吗”
    裴朗愣了愣,“我去取来。”
    裴朗按林诗懿的吩咐取来纸笔,又颠颠儿地去抓了药来;现下搬来了小煤炉,药罐子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儿。
    他瞧着林诗懿从头到尾一脸专注,现下盯着药罐的眼神也是不散半分,一直找不到到机会言语半句,只能背着手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林诗懿拽下袖口裹住手,掀开药罐子扇走热气仔细瞧了瞧,接着又端起罐子把药滤了出来,这才起身盯着裴朗,“裴公子不妨直言。”
    “大夫”裴朗看看林诗懿,又看了看草席上的人,“他”
    “小裴公子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吧。”林诗懿手执一小块破木头板子轻轻扇着刚熬好的药,“他幼时可是患过小儿疳症,五脏疳中他尤以肾疳最重,以至于现在仍是肝气不足,脾胃失和,是以中毒虽并不深,却最先一个倒下了。”
    “中毒”裴朗闻言上前两步,眼珠子瞪得几乎快要掉到地上了,“这不是瘟疫吗你说这是中毒”
    “瘟疫”林诗懿闻言也是惊圆了眼睛,她搭了病患的脉象,除了一些陈年的旧疾亏薄了身子,并看不出什么疫病的迹象。
    她细细想来,黄曲之毒起先的病征无非是一些上吐下泻的表现,连北境大营的医博士都能误诊为大瘕泄,那么在缺医少药的丹城,不善医理的北夷人见一批批健壮的兵士因同样的症状倒下而怀疑到瘟疫的方向,倒也说得通。
    林诗懿的目光再次沉淀下来,“你还知道些什么”
    北境气候常年干燥,夏短冬长,北夷人果然从未见过黄曲之毒,甚至有可能从未听闻过。
    他们把大批兵士的死亡归结于瘟疫,是魔鬼的诅咒,天神的考验;因而才有了早上林诗懿遇见的深坑焚尸的场面。
    “斯木里已经传信回草原,求大萨满亲自做法驱邪。”裴朗又再向前靠近两步,低声道“若我没有猜错,恐怕连他自己,也害了病。”
    林诗懿闻言眸色一凛,“所以”
    “是。”裴朗颔首,“若再让我猜,那便是他们信不过你,所以要你治好我弟弟才能放心把斯木里交给你。”
    话已至此,林诗懿也不再过多言语。
    她将手伸到碗底探了探温度,便端着药碗来到少年身边蹲下,小勺一口一口慢慢地给少年喂药。
    这过程也并不简单,少年呕出了不少药汁儿,林诗懿毫不避讳地伸着袖口便帮人抹了去,花了得有小半个时辰才算是将一碗药喂完了。
    裴朗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几次上前想伸手帮忙,却终是不忍打断林诗懿专注的神情,连之前林诗懿讲到的中毒的事情也寻不到机会问个清楚。
    直到对方一碗药喂完,他才伸手接过林诗懿手中的空碗,递上了一方帕子,“敢问大夫贵姓。”
    “我”林诗懿在这一刻竟突然不知道该答什么。
    从他嫁与齐钺那一天起,相府嫡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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