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拨沈读良的号码,却不期然他关机了,又上微信联络翟,对方同样迟迟不答。
    某一瞬间她急得跳脚。
    狗血片里一对酒后不轨的男女是怎么演的,她脑子里就怎么想的。
    偏生翟斯佑三分钟之后的回复是
    沈总将将手机没电了,现下正有事脱不开身,忙过站就找你。
    傅言大晚上能有什么脱不开身的事啊
    翟说相信我,真心要紧事。他先头有跟车追过去的,可惜傅小姐你没接电话。
    像是怨她作怪的语气。
    没有他法,傅言只能紧着心窝空瓮干柴似的火烧,暂且缓兵不动。原来沈读良路至半道,那厢三人折回酒店,老爷子眼见庄小姐醉得乌七八糟,又吐又哭的昏病样,当即摔杯骂人地发明火了。
    作威作福地胁迫翟,老大不马上回来,你们准备叫救护车罢
    权宜之下,沈读良打道回往酒店。
    而傅言得知他有现身某家酒店的事实,全是因为,那家互企自媒体消息灵通极了。当晚不多时便放出新瓜来,抬头写
    破镜八成难圆了,家这位连未婚妻都有了。京城某出版社的主编。
    婚前一同痴缠酒店,可谓毫不避嫌
    跟后指路id为“naoizhuang”的微博首页。
    傅言的错愕尚未在心口悉数散开,就给女方日更的鸡汤小作文,倾了盆彻骨的凉水。
    “初见s先生,是在清明时节的北京。炎炎天很讨人嫌,可他比它还讨嫌。
    是的,我是指他太毒舌。
    可性引力这东西真不讲道理。我以往狩猎邂逅过那样多的,远较他更加绅士温和的男人,却偏是他成功锚进了我心里
    我们暌违数月终再见。
    相思始觉海非深,在机场与他两相望的时候,我一下子窥见天光般地t了这句话。
    所以呀,能见到就好。哪怕捉襟见肘地局促以对,也很好。”
    约摸估两千余字的文章,傅言恁是细细卒读了。
    末了,上唇衔到一滴眼泪的咸,骨髓被顷刻吸空般地作痛。
    她好难受,难受在沈读良的温款原来一直掰成两份用的,一式朝她,一式还要匀给未婚妻。
    难怪他不曾在体己以外的人前,正名一次她是他的女朋友。
    夜色里逐渐发干发浓的墨,晕绒毛的月昭示明朝的落雨天。
    沈读良一小时后来信的,一贯的悠闲口吻逗她,“还在气头上苏州河都给囡囡燃成火焰山了。”
    傅言望见这句话,冷不防累得脱力。
    “二叔,我不值得你给个女朋友的名分嘛”发送前她尚有些踌躇,覆水难收后,又一股子作罢感兜上心来。
    她着实无法对这位未婚妻闭闭眼,当看不见。
    不过还好,拐回头再看,沈读良的确没许过她什么。
    翌日傅言魂不在主地忙过晌午,丁杨还觉蹊跷,姑娘大半天都没碰几回手机,
    “不至于戒网瘾吧”
    “因为眼不见心不烦啊。”傅言没表情地答他。
    感觉上她好些了,车轱辘转的工作熬得体能顾不上脑子,那些糟粕心思也就停了轴。
    午餐刚过,傅言右眼跳灾得心里发怵,似有所感地拿出手机,便见傅净狂轰滥炸的来电和短信。短信内容闪烁其词,她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回拨给妹妹。
    对面将将吱声就开始哭,由吞声饮泣慢慢发酵,到最后崩溃痛哭。
    “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啊”傅言直觉不好,有什么大事体要发生。
    随后她在华山医院门口见到人,也得到傅净的答案,才明白,岂止是不好
    是平地惊雷那样糟。
    “九周,引产是不是来不及了会痛死人的吧还要拿钳刮清宫,夭寿了,我这回死定了。”
    傅净头一遭对长姊服软,全在今日。她眉心和手中的化验单一并汗津津地打皱,去拽傅言的手,无措地迭问该怎么办。
    后者气得骨骼起栗,拂开她的手,抢过化验单,戳中上头傅净的年龄抬近她眼前,“十八,你才十八,适婚年龄都没到啊你昏头了罢”
    说时,手指又去她额心狠狠一揿,傅言内因外因交织,怒得也想哭,
    “你说你好好一姑娘,做什么非要糟践自己平白污了清白,到头了受苦的不还是你嘛”
    雨成灾般落,在伞面啪嗒砸出山响。
    后半句傅言略略嘶喊的分贝,才没叫暴雨盖过去。
    傅净面上支离破碎的泪,白肤底哥特式的文身,衬得整个像窑里烧损的白瓷。过瘦,和傅言一样失真地瘦,所以足两月都不甚显怀。
    她当然也自知太没出息,临了这一切只能指望傅言的援救。
    可是没法,“怀孕”能当情趣耍玩。真真落实了,她这半边天塌,
    吴尚知那半边也顶不住。
    只好哭说姐姐啊,你帮帮我罢,我着实无头苍蝇不晓得怎么走。
    但凡你肯帮我,选哪条路我都照着走的。
    “真是脑子瓦特了难不成我叫你生你就生个么生下来管谁落户口去”二人在医院周旋至四点,天色沉得反常,不像是夏季,倒像昼短夜长的隆冬老早落幕的样子。
    出租开向武康路。车上傅言忍不住拿话噎妹妹,饶是她自个都不够经事,可在傅净面前大有耳提面命的本钱。
    “吴尚知个瘪三半点没吭声嘛”
    “没有电话一直关机。”
    傅言恼得,周身无数根弦绷紧。
    车泊停在巷口。赶傅净先撑伞下车,傅言留在座上付钱,又多了心眼怕妹妹跑路,将化验单捂在包里,同她约法,有什么事从长计议。
    一旦她做逃兵,单子就亮给奶奶看。且此后再不帮她。
    “丧气色特了。”付完钱,傅言到嘴边的咕啜还在牙口,忽地给一豆大的雨滴浇息了声。
    她本能撒气,“你怎么连伞都不会打”
    傅净低低喊一声“姐”,再就抻臂指向不远处的卡宴,“貌似等你的吧”
    傅言仰首去看,昏晦烟雨笼盖的一棵古梧桐下,黑车亮着双闪,有节律地明灭跳烁。
    雨刮器乍起乍伏,窗里隐隐的身形轮廓。
    她自恍神,车就朝这头放了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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