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不同这上头去。
    慢慢的,大圈仔的胆子越来越大,等到做成两单拿了提成,才知道原来大陆也有这么多有钱人,特别地下市场的钱这么好赚。最关键的是政府官员都对他这么好,想来公安是不会来找他麻烦的,也就安心扎下根要在这里大干一场。
    没想到,拳脚还没展开,就被抓了。抓到警察局里,之前听过的广播,看过的新闻,全都涌上心头。无论警察怎么强调,警方是按章办事,他都不敢相信。
    审问他自己的事倒是容易,但让他供出其他在国内活动的渠道,就极难了。许警官干脆让人不解释了,你认为我们什么样就什么样了,反正我现在认为你知情不报,你自己看着办。
    如果是在香江犯了事,大圈仔绝对不敢连累别人,为什么,因为这种案子只要肯花钱请大律师,根本判不了几年。你要是连累别人,出来被人报复可比坐牢还惨。
    但在大陆被关的大圈仔,此时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这要是不招就得杀头啊,人都死了还能管得了报复不报复。再说对方也不一定知道是谁供出来的,说了可以活命,不说就得死,怎么选,还用问吗
    其实完全是他脑补过度,但没办法,又不是大陆给他洗的脑,他自己相信了西方人的宣传,怨得了谁。
    “他招供,香江目前过来的人不多,也是在试探的阶段。他们占了北边,大洪帮占了南边,各有各的优势。有时候还会合作。其他渠道暂时还没有能力过来搞事,目前就他们两家。”
    许警官告诉路晁也是有原因的,这几个年轻人已经介入的非常深了,后期肯定需要合作才能把江建功引出来。所以也得让他知道警察手里掌握的基本情况,以免露出马脚。
    “我们判断江建功应该和大洪帮有接触,于是安排了人过来,但是大洪帮离香江近,他们的处事方式和大圈仔不同。”
    大圈仔是用正经生意做掩护,但大洪帮则是单线联系,只接手熟客介绍过来的生意,所以行踪不定。又因为深城和香江太近了,近到他们可以每天打个来回,所以一直没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最关键的是,他们还不能摆明车马,就怕惊走江建功。万一他觉得外头风紧扯乎,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抓不到他是一回事,三千万拿不回来,这么多下岗职工衣食无着才是天大的事。
    据大圈仔的消息,大洪帮收费非常黑,但也很讲信誉。百分之六十是他们的底线,百分之七十是常态,若是遇到他们能拿得准的,还有可能开出更高的服务费。
    也就是说,许警官发现江建功没有联系过大圈仔,那么他必然会去找大洪帮。也就判断出江建功极有可能在深城,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在暗中打探。
    结果大洪帮没找到,倒是路晁先引出了江建功。
    根据这几个年轻人的说辞,想必是江建功将他们当成了大洪帮的人,当然也有可能他已经找过大洪帮,但因为收费问题没谈拢。于是又找到了另外一家,也就是许然。
    “我要是没亲自参与,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种事,地下渠道这样的收费,还愿意前赴后继的人,必然是民脂民膏无疑。”路晁感叹,如果是自己辛苦赚的钱,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盘剥。
    只有钱不是自己的,来的容易,花的担心,才会被人盘剥也认了。
    “许警官,平湖省的同事过来了。”有人过来说道。
    “这么快”路晁惊道。
    许警官可以搭便机,不代表人人都能办得到。
    “他们本来就在,在深城待了两个多月了。昨天半夜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让他们守在厂子旁边了。”
    路晁有些委屈道“许叔叔是不相信我们”
    “不相信你们,我能让人守在外头。”许警官瞪了他一眼。
    路晁不认识平湖省警方的人,如果他们进来要接收这笔巨款,路晁这一方若是不信,起了什么冲突可就得不偿失了。再说他信得过路晁的为人,于是通知平湖省的人在厂外候着,等他到了再上来。
    深城警方也接到电话赶了过来,来的人和许警官认识,握着手惊讶道“什么大案子,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说完有点担心的看了一眼许然,这可是当地的外资企业,不会出了什么事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转圜。
    许然一见,赶紧道“旁边有个小会议室。”
    于是许警官带着深城警察,和平湖省的警察过去说话,因为肯定有些事是不方便告诉路晁他们的。
    舒雨和舒雅已经在警察到后,回了宿舍,他们坐镇一天,不仅累还觉得自己身上散发着一股怪味,简直太可怕了。
    两个女生好好搓洗一番,从洗澡间里出来,互相看一眼,都是皮肤发红,可见是下了狠手。
    “没味了吧。”舒雅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子,还在一脸嫌弃的左闻闻右闻闻。
    “有啊,味道大着呢。”
    “真的,我再去洗洗。”舒雅一下子急了。
    舒雨一把拉住姐姐,“香味很大。”
    “去,你又逗我。”舒雅把头发擦的半干,又来帮妹妹擦头发。
    “赶紧睡吧,昨天忙到半夜回来,今天又是这么晚。从来不知道原来光玩,也能这么累。”舒雨吐着槽,平时想下棋总嫌没时间,今天倒好,直接玩到吐。
    一边往床上爬,一边摆头,“我以后再也不想下棋了,这辈子都不想了。”
    没听到妹妹的声音,转头看过去,人都没挨着枕头,已经睡着了。
    这一觉,舒雨睡的太踏实了,一觉醒过来,才发现对面床上已经没人了。给她留了张字条,说跟黄灵出去玩。
    等去了办公楼,一千万的现金已经不见了。许然和路晁都在,办公室里空气清新,就是有点太过于清新。
    “桂花味的空气清新剂,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许然指了指办公桌上长长一排的空气清新剂,“或者你喜欢别的味道。”
    “不用不用,现在这样就挺好。”舒雨赶紧摆手。
    昨天的味道虽然难闻,但今天你要是弄几种香味混和,也得一样难闻。
    然后发现,那部电话不见了。
    “电话呢”
    “迁到小会议室,被警方征用了。”许然一摊手,然后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画了个圆圈,“也包括我们。”
    舒雨抽抽嘴角,“接下来怎么办”
    有点心虚,因为事情全由她的不甘而起,原本一切顺利,可没想到最后关头江建功没出现。
    小会议室里,平湖省一直安排在深城暗访的便衣正在汇报他们的工作,大家讨论来讨论去,得出两个结论,“美国的帐户不见钱,他绝不会主动出现。据大圈仔的资料显示,从现金收入到转帐完成,平均在十天左右,我们要在这之前,把人抓住。”
    “难度非常大,我们对深城进行了基本的摸排,各自租住在几个最混乱的区域。这里的人没有身份证的,拿的,拿别人真身份证的,多到不可计数。用工单位也不看这些,况且这里打零工的机会,帮人走私扛货的机会都非常多。隐藏下来,太容易了。”
    这话隐隐约约有些怪罪深城警方的户籍管理制度,实在太过松散。
    深城警方参与会议的代表也是一脸苦笑,“我们有什么办法,领导天天说我们是特区,经济挂帅一切向钱看。我们要是管的太厉害,人就吓跑了,用工单位企业就得跑领导那儿告状去,回头还是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好了,深城有深城特殊的地方,这一点就不用多说了。咱们就事论事,只谈案件本身该怎么办”许警官压下双方的争论。
    会议后,警方找到许然。
    “我们会派人二十四小时值守这部电话,希望许总配合。”对外资企业的老总,警方还是很客气的。
    许然讪笑道“我肯定配合。”竟然不能跟着警察四处出击,只能留在家里看守电话,这和他想像的不一样,心情很是失落。
    路晁和舒雨的时间空出来,借了一辆工厂的车开出去。
    “想去什么地方”路晁问道。
    “去你们昨天接货的地方看看。”
    海上肯定去不了,但离接货点最近的海边还是可以去的。
    海边的环境并不如大多数人的想像,海岸线并不是一定会有海滩,有时候会有烂泥滩,也有时候就是突兀的乱石。
    “就是这里,附近根本没有居民。”路晁没让舒雨下车,而是停靠在路边,给她指认方向。这里的海岸线就是一堆乱石,不适合居住,平时也没人来玩。上头还立着警戒牌,说明这一带随时会涨潮,半夜敢在这里待着,只能找死。
    “真的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舒雨到底不是侦探,完全看不出所以然。
    倒是看到几艘挖沙船感叹了一下,这种破坏环境的事情,后世已经消失了,可现在仍然存在。发展是需要时间的,她也只能看着而无力改变这个进程。
    “时间一天天过去,警方的暗访仍然没有结果,深城警方提出干脆找个借口,来个全市拉网搜查,不信他逃得出去。”但许警官只是苦笑,深城警方不是督办这个案件的人,不知道这个案子的压力。国家现在这么困难,不可能另外再拿三千万出来安置同一批下岗职工。
    而且这三千万不拿回来,不安置好这些下岗职工,以后再有其他工厂经营不善需要下岗的时候,职工又怎么会答应。
    所以他很清楚,抓江建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把钱拿回来。
    两千万的现钞,江建功不可能随身携带,如果不能连赃款带人一起截获,光抓住他一个人,他是不会招的。
    象他们这样非常了解体制结构的人,心里很清楚这是死罪,如果不说,为了得到赃款的下落就不会直接判他们死刑。而是继续关押受审,虽然也不好受,但活着总比死了强。
    看看江朱生的顽强,再看看江建功的狡猾,就知道光抓人达不到效果。
    平湖省的警方也派了职位更高的人赶过来,办理交接将一千万给加急转帐调往平湖省。听到深城警方的建议,拍拍这人的肩膀,两人私下交流一番。
    事情陷入胶着,但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以前还有时间,现在却没时间了。一旦在十天内找不到江建功,他一定会脱钩。
    谁都急,许警官和平湖省过来的警官,嘴里都急出了一嘴水泡,可深城太过特殊,本身就是改革开放的窗口和试点,如果贸然对外来人口进行清查,会影响用工。
    八十年代的警察和后世也有很微妙的不同,现在的警察极大程度上要受到当地政府的指挥,独立性要小的多。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已。
    数条暗线放出去,加上深城警方的协助,确实收集到了很多怀疑对象。一个一个的排查下去,最终却又都不是。
    江建功就如同一滴水,融入一片海洋,根本找不出任何异样之处。
    “这几天陆续将有车的人,都排查过一遍,没有异常。”
    “外来租户也用排查住房隐患的理由查了一遍,没有异常。”
    警方不可谓不努力,但仍然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舒雨找到机会,私下约见许然,许然张望一下舒雨的身后,“这么机密”
    连路晁都不说。
    “美国的大卖场从三月份开业以后,生意一直不错吧。”她看过帐册,营业额颇高。
    许然兴奋的搓着手指,“可不是,姑太太都说我,不是我,说我们是天才。你设计的款式休闲中带着时尚,时尚的同时又”
    “我们年底的分红,应该不会少于五十万美元吧。”舒雨打住他的话头问道。
    “哈,你太小看美国的消费能力了,你知道我们的卖场”等一下,许然停了下来,歪头看向舒雨,“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口气听上去像是借钱的开白场啊,但问题是舒雨并不缺钱啊。
    也许是一时周转不开,许然还没想明白呢,舒雨已经开了口,“借我五十万美元,分红的时候直接扣下来,利息随便你开。”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是五十万美元,不多不少,正好就是
    “汇到江思齐在美国的帐户上,多的钱给线人,帮我再多做一件事。”舒雨低下声音对许然说道。
    “你因为要跟我说这些,才把路晁打发走。”许然问道。
    “你知道我恶毒就行了。”舒雨虚张声势的瞪了他一眼。
    许然耸耸肩,“这钱我掏了。”
    “我们三个人平分。”路晁从外头进来,怀里抱着三只玻璃瓶的酸奶。
    递了一瓶给舒雨,“你想喝的酸奶。”
    舒雨期期艾艾的接过酸奶,这腿脚也太快了吧。
    “下回想把我打发出去,就说想吃我亲手从海里网起来的鱼。”路晁把剩下的酸奶和许然一分,咬着塑料吸管看着舒雨轻笑,“这样应该够时间让你们偷偷密谋。”
    “我没有。”舒雨小声争辩。
    只是偷偷瞒着路晁的事,确实不地道。
    “我没有美元,算我借你的,哪一天能还不知道。”路晁看向许然。
    “行了,今天的天气够热的,你们赶紧去别处待着。”许然开始赶人,这俩人的眼神一碰,就跟有磁场似的,“滋滋”作响。他这颗电灯泡留在原地,不是磁场过强爆炸就是温度过高爆炸。
    “这不是恶毒。”两个人并肩走出去,从工厂门口的路走出去,可以步行看到海。生活在海边的人不稀奇,他们若有机会还是愿意多看看。
    “呃”舒雨一时错愕。
    “我是说,你对付江思齐的事,我不觉得这是恶毒。”路晁再一次挑明。
    “我不知道江思齐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事实证明,她和江建功一直保持着联系,而且百分百知道她的父亲和祖父所做的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她只想拿着钱过上公主一般奢侈的生活,却不曾想有多少人因为他们一家的贪婪家破人亡,生活无着。
    一个人若活的没有底线,那么她就不要奢望别人会对她有底线。
    “你若要打人,我帮你拎砖,你若要害人,我帮你出谋划筹,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没有条件,立场只有一个,就是她。
    “所以,你永远不必瞒我。”任何事,都改变不了他眼里,她的形像。
    那是早就落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根系没入他的每一根血管,与他息息相关的人。
    “为什么”舒雨忍不住停下脚步,海岸线就在不远处,落日的余晖落到他的肩膀上,就像身披金甲的战士,从天而降。
    “因为,我喜欢你。”克制许久的话,终于没能再继续克制下去,脱口而出的同时,更多的是忐忑和心慌。
    答案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就好像明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但在他说出口的那一刻,仍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充斥在心口。酸酸的胀胀的,带着果然如此的如释重负,又带着幸好如此的庆幸。
    更多的是心口有一丝甜,蔓延到嘴里,让她不自由主的勾起嘴角,蔓延到眼底,从眼睛里跑出来,让空气里,都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舒雨微张唇角,想说什么,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脸,“你,你怎么”
    “跟我来。”路晁牵起她的手,一路带她来到海边。
    海边拴着一辆摩托艇,路晁伸出手对她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舒雨用眼神表达疑惑,路晁也用眼神回应她,一切有我。
    舒雨将手交托到他的手里,路晁开动摩托艇,一路往前。迎着夕阳落下的方向,仿佛在追赶落日的尽头。
    “坐在这个地方,看落日是最美的。”四下无人,只有一望无尽的海水,海浪拍打着摩托艇,摇摇晃晃象婴儿的摇篮般晃动。
    “你喜欢吗”路晁指着夕阳慢慢没入地平线,“那个方向是落日的终点,可我对你的喜欢,找不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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