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功挂掉电话, 去当地人才知道的地方, 跟人拼车回到落脚处。半夜就要送钱出海,他也免不了紧张,心里“呯呯”直跳。
    不过想到女儿说那个香江人仍在露面, 还在纠缠她要好处费,这件事反倒让他觉得安全。
    得到消息深城有渠道可以帮他把资金转到美国, 他就一直在打听。即怕有人察觉,又要打听出有用的消息, 他也是如履薄冰, 处处小心。
    大洪帮是深城唯一做地下渠道的组织, 神出鬼没,只接受熟人介绍,普通人根本找不到他们。虽然是捞偏门, 但他们的信誉极好, 所谓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口碑。
    他原本已联系到人,但对方的要价,实在太狠。幸好女儿传回的消息,让他柳暗花明, 让事情有了新的转机。
    豪哥毫无疑问也是大洪帮的人,但同一个组织为了抢客人,给出不同的价码,也是很正常的事。他两边打探,终于发现豪哥这边的路子更野,特别是跟美国的联系更加紧密, 最终选择他。
    虽然他留了一手,但一千万也绝不是小数目。江建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万不能犹犹豫豫。猛吸一口手里的香烟,把剩下的烟头摁到地上碾灭,不管了,他的运气一向不错,尤其是赌运。
    他的形踪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已经被捕的父亲和远在美国的女儿,至于那两个外地电话,花钱去火车站找两个人帮他的忙,根本就是件小事。
    仔细回顾自己的所作所为,确保没有疏漏的地方,江建功终于下定决心。
    许然和路晁在办公室里争执由谁带队去抓人,对他们来说,今天晚上就是事情的终结,只要抓到人和钱,另外两千万肯定不会离得太远。
    但两个人都想说服对方留守,自己带队去抓人。
    “这些人都是我的员工,肯定我去才好指挥。”许然怎么肯错过这种决战时刻,坚决不肯退让。
    “我练过,再说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是干什么,又不是带着他们去推翻你这个总经理,他们有什么理由不听我的。”路晁也不肯让步。
    舒雨坐在旁边,都懒得争论,因为不管谁去,都不会带上她。
    不信试试,“我,我想”
    “你不想。”
    “你不准去。”
    果然,两个人立刻站到同一战线。
    “我是说,干脆你们都去,拿上你的大哥大。我留在这里当你的秘书,转接电话。”舒雨建议道。
    两个人同时点头,又看向对方,“那就一起,一会儿有危险,你自己机灵一点,躲我身后。”
    许然嗤之以鼻,“小看我,我当年在美国”说着摆出一个李小龙的标志性动作。
    “你不是说美国流行枪战,不流行肉博吗”路晁一面揭穿他,一面搭到他肩膀上,两个人走到外头,一通吆喝之下很快一群人冲了出去。
    舒雨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半分睡意,不时朝电话看去,不然就是一遍遍检查电源线是否完好,就如同强迫症上身。
    “到了约定时间。”舒雨莫名的紧张起来,坐立不安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外头传来一丝动静,都会跑到窗前观察。
    “叮铃铃”寂静的深夜,无人的办公楼里,唯独亮着灯的办公室内,一部电话忽然响起铃音。
    舒雨被吓得几乎原地跳了起来,一路小跑过来,却不急着接电话,而是赶紧平复紧张的心情。
    一面接起电话一面打着哈欠,用熟练而随意的英文和对方打招呼。
    对方“嗯”了一下,“我找豪哥。”
    英文立刻切换成标准的普通话,“是找我们豪总啊,这可不是上班时间。”
    “那你刚才以为是谁。”
    “我以为是美国那边的电话,中美是有时差的,我们的晚上,是他们的白天。”舒雨回答完问道“请问您哪位”
    “我是豪哥的客户,他让我随时可以联络他。”
    “原来是这样,我报一个电话,你记一下。”舒雨报出许然大哥大的号码。
    对方记完,直接挂断电话。
    这一边的舒雨也挂掉电话,看着时间,心中生起十分的不安。
    到了约定时间他们不仅没有接上头,反而打电话过来,难道他爽约了可是爽约的话,为什么还要联系许然,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有爽约的资本吗
    她赶紧拔通许然的大哥大,但一直显示占线。看来江建功一分钟都没耽误,已经和许然通上话。
    舒雨好几次想溜出去,最后又强迫自己留了下来。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不能添乱。他们那么多人,肯定能应付。江建功的身份见不得光,不可能跟很多人打交道,更不可能雇佣很多人来帮他。
    可心中的焦虑不安,还是没法挥去。
    海上的船舱里,许然接通电话,说了两句就破口大骂,江建功等他骂够了,才赔着小心道“看豪哥说的,我怎么敢爽约。”
    “那你人呢敢耍我,老子一句话,整个深城都没人敢接你生意,你信不信。”许然入戏颇深,电影里的台词有机会在现实里说出来,那感觉只有一个字,爽。
    “信信信,您看到一艘船没有,马上开过去了,钱都在上头。只要美国帐号能收到钱,另外两千万很快就能送上。”
    许然定睛一看,一艘渔船开了过来,上头的人招呼道“我们是来送渔获的,来几个人接收。”
    “是谁让你们送来的。”路晁跳上对方的船。
    “不是你们自己安排的吗我们只管收钱送货,不管别的。”说着一指甲板上的木条箱子。
    路晁招呼人手上来搬箱子,一共十个箱子,不用打开,闻着腥味也知道是海货。
    “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有事再找你们。”
    “不必了,你们干你们的,好好发大财。我们干我们的,赚点力气钱,再会。”下完货,这船渔船的发动机轰轰直响,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路晁和许然对视一眼,无奈之下,只得收船回家。十只箱子搬回工厂,撬开一看,上头是海货,下头油纸包着的,都是一捆捆的人民币。一捆十万,十捆一箱,十箱一百捆,正好一千万。
    油纸包外头沾上了不少海沙,包的不算严实,已经淋湿了一部分。
    幸好跟着许然出去的员工,都是见过世面的,也知道这是贪官污吏窃取的民脂民膏。虽是眼花缭乱,却也把持得住心神。
    有嫉恶如仇的当即“呸”上一口,“可惜没抓到这家伙。”
    “把钱搬到我办公室里,从今天开始,换人轮值,直到警察过来交接。”许然发话,人多力量大,直接将一捆捆的现钞运至办公楼,放到许然的办公室内。
    守在里头的舒雨早就听到了汽车回厂的声音,又怕电话再响,这才没有赶下楼。等到大家把钱抬进来,她想当然的以为,“人抓住了。”
    “没有。”叮嘱好员工回去不准瞎说,三个臭皮匠又开始了头脑风暴。
    “他没出面”舒雨急了,“这,这可怎么办他也不怕我们拿着钱跑了。”
    “他要是收不到美元,剩下两千万就不会交出来。”许然的猜测确实最符合当下的情况。
    “我打许警官的电话,现在只能报警了。”路晁原以为今天晚上能抓到江建功,到时候再报警也来得及。没想到钱到了,人却没抓到,手里拿着一千万的赃款,必须第一时间报警。
    另外两个人也后知后觉的点头,这事确实不能拖,不然会被怀疑他们想私吞。
    “许叔叔,是我,路晁。江建功在深城,我们弄到了其中的一千万。”路晁尽量言简意赅。
    “什么”迷迷糊糊的许警官一下子清醒过来,一嗓子把半楼栋的人都给吵醒了。
    “你们等着,什么都不要做,我明天就带队过去。”许警官哪里还有半分睡意,一个个电话打出去,不光他,大家都别睡了。
    路晁挂了电话,舒雨和许然也露出一脸轻松之色。
    可是很快,舒雨又紧张起来,“要是那边没钱到帐,他跑了怎么办”
    那才是功亏一篑,追悔末及呢。
    “只能等许警官来了再说。”许然抓了抓头皮,“真难缠啊。”
    不过他又很快高兴起来,“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亲眼看到警察智斗贪污犯,”
    没人理他,路晁拍拍舒雨的肩膀,“我送你回宿舍。”
    许然指了指一地的钱,“今天晚上我就睡这里了。”
    “我送小雨回去,就过来陪你。”
    “算你有良心。”
    舒雨回去的时候,哪怕很小心,舒雅还是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一个哈欠道“你们的事情办完了没有。”
    “睡吧,明天再说。”
    翌日一大早,舒雅被妹妹带到许然的办公室里。
    “你们干什么了杀杀杀杀人了,还是抢抢抢抢银行了”头一回看到这么多现金的舒雅,身子一歪,靠在妹妹身上,“你们,你们赶紧跑吧。”
    “跑不了了,许警官很快就到了。”许然故意逗她道。
    “这这这,这可怎么办,你们到底干什么了呀。”舒雅是真的着急了,整整一千万现金,和趴在帐上的数字,对人的冲击力是两个级别的,前者是核震的级别,后者是“哇噻”的级别。
    只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这钱除了抢银行或是杀人越货,舒雅想不出来还能是怎么来的。
    “黑吃黑,我们啊”许然还想往下编。
    被舒雨打给断了,“少听他胡说,警察会来接管这笔钱,这是咱们平湖省下岗职工的血汗钱,被该死的贪官弄走,咱们又弄回来了。不过计划失误,只弄回三分之一。人也没抓到,所以需要警察来给我们善后。”
    见没有自己瞎编的余地,许然一摊手,“叫你来就是让你见识一下,看看上千万巨款什么样。以后走出去,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好吧。”
    舒雅抚着胸口,“还好还好。”
    又朝许然瞪了一眼,“那照你这么说,银行的人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见过世面的人了。”
    他们去一旁斗嘴,路晁不知从哪儿端了杯牛奶过来,“我和许然就守在这儿,三餐都让人送进来。你和舒雅可以四处走走,省得闷得慌。”
    “别,能有什么风景比一千万好看。我也在这儿守着,不然让我去哪儿都不安心。”钱是他们带回来的,必须得安全交出去,万一中途出什么事,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而且多一个人,也多一个证明。
    到了中午,黄灵过来送餐,一千万已经被堆到一起然后扯下窗帘布遮住。
    “你们不需要人记录吗”黄灵有些奇怪,老板今天怎么神神经经的,不出门也就算了,开个会还要关在屋里,三餐都得送进来。秘书送都不行,必须得她送。
    “我就是记录员。”舒雅看看身边的人,举起手。
    黄灵更奇怪了,舒雅可是从来不管这些的。
    出去的时候又道“林华和赵伍都坐在外头呢,说是许总吩咐的。”
    “对,是我交待的,他们的活让别人顶一天。”许然说道。
    “好。”黄灵出去,顺手关上门,很快听到“咔嚓”一声,门被锁住了。
    什么会议要保密成这样
    许警官是坐飞机来的,半夜把人手点齐,找关系联系到一辆运送物资的军用飞机,搭了个便机,下飞机之后再到兄弟单位调了辆警车,一路开到工厂,一分钟都没有耽搁,最终在半夜十二点以前赶到。
    若是坐火车过来,那可得几天几夜,不得把人急死。
    一千万现金啊,有个什么闪失还了得,还有还有,那几个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折腾的,一面佩服他们的运气,一面担心要是把江建功惊走了,剩下两千万怎么办
    想想就头大,几天的路,一天赶到,路上怕耽误时间,水都没喝几口。
    一辆警车停在楼下,虽然是半夜十二点,也让不少人发现,心生惧意。这年头就这样,生怕和警察扯上关系,总觉得没好事。
    偏生楼上几个,都是不怕的,没事的时候,还要往自己身上揽事。
    “许警官,您可来了,再不来我们都要发霉了。”舒雨长吐一口气,别看他们表情轻松,其实心里都很紧张。
    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大门只在送餐的时候打开,四个人玩纸牌玩跳棋玩象棋,舒雅还学会了围棋,仍然觉得时间漫长。
    这会儿大门一开,新鲜空气放进来,几个人才发现,室内一股饭味,再加上现金多少沾染了一点海腥味,混在一起熏得人够呛。亏得他们坐了一天,竟然都没发现。
    “就在这里。”掀开窗帘布,露出一千万的真容。
    许警官深吸一口气,哪里顾得上空气混不混浊,气味难不难闻。甚至觉得空气的味道从来没有这么美妙过,这可都是追回赃款的味道啊。
    “先交接,再听听你们说的,到底怎么回事,所有细节,不得有任何隐瞒。”
    四个人站得笔直,“是。”
    路晁招手叫出许然,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许警官。而许然还从身上摸出一只随身听,“能录下来的,我都录下来了,可以当证据。”
    即是证据也是自证清白,路晁意外的看了一眼许然,没想到他还能想到这一层。
    跟许警官一起来的人已经开始联系深城这边的警方,异地办案是需要和本地兄弟单位打招呼的,更何况,本来这件事也需要他们的协助。
    “许叔叔怎么亲自来了,我还以为是平湖省的人过来呢。”路晁终于可以走到办公室的外间,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许警官守住门口的位置,可以将清点现钞的工作全数揽入眼中,分出一半心思和路晁说话。
    “你们这几个人的胆子可真大。”打发两个姑娘回去休息,就剩下两个小子,许警官自然是随便训。
    路晁一脸傻笑,“这不是为国效力吗”
    许警官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转头想想,有些事警察反倒是不能做也没法做。他们没这层身份,可以自由发挥,天马行空之下的惊人之举,反倒有了奇效。
    想训斥可仔细想想他们所做的事,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只好用手指点点他们,“不许再有下次,太危险了。”
    “只要再没有这种牲畜不如的东西,我们肯定不会出手。”路晁拍着胸口保证,许然一样在旁边拍的胸口“邦邦”作响。
    “你们呐。”许警官摇摇头。
    “这件事本来是由平湖省经办,但之前你不是举报了一条线索吗”就是黑市资金运作的渠道,这条线是交到许警官手里的。
    而且下头人审出这条线后,立刻发现如果江建功想要逃到美国,也必须找到这么一个渠道。也等于是给江建功一案,寻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再加上平湖省那边的警方始终没有新进展,于是这个案子便转到许警官手里,由他领导平湖省的警方工作。
    见许警官咳嗽一声,路晁乖巧的倒来一杯水,双手递上。
    “那个快上飞机被我们逮住的人,查了个底朝天,应该快判了,七八年少不了。可惜的是,他老婆先跑出去了,帐户里的钱恐怕追不回来。他联系的那个香江人叫大圈仔,一直在京城活动,对外有个经贸公司当招牌,表面是正经生意人。”
    许警官想到被抓的大圈仔,就觉得好笑,其实让大圈仔供出有用的线索也是有故事的。
    大圈仔在没来大陆之前,听多了b b cha和chian no no的新闻,心里对大陆的印象一直是毒菜、、没自由。等来了之后,小心翼翼求证过大陆人,知道在大街上强吻一个姑娘就得判死刑,差点没立刻跑回去。
    当然,他肯定不理解什么是八三年严打,更不知道非严打期间的判刑原则没有那么严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留下,结果发现大家都很好说话嘛。
    政府官员对他尊重有加,动不动就说什么两岸一家亲。
    大陆同胞也对他极为宽容,就算有时候觉得他的行为举止有些不对劲,也自己归纳到生活经历不同,所以可能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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