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吃俭用,炒菜都舍不得放油,什么都舍不得,结果反倒便宜了外人。一想起来,这心尖尖就绞痛绞痛的,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
    丈夫倒是说了不怪她,权当他们没有存下这钱来。可是男人嘛,哪里会安慰人,又怕刺激到她只好少说话,一来二去搞得家里气压低来越低。
    气压一低这人的压力就大,更爱胡思乱想。于是陷在这个里头,险些拔不出来。
    外甥女这几句插科打诨的话,倒是一扫之前的低气压,让她肩头一松,心里的压力顿减。
    “怎么不可能,我去京城又接了活,要是干的好,赚的更多。你好好跟着我干一年,翻倍把钱赚回来不就行了。整天坐在家里哭有什么用,是能哭死桂华呢,还是能把钱哭回来。”
    “真的。”赶紧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自己不好意思了,“我不死了,不死了。”
    本来也没打算死,刚才就是一下子被刺激到了。
    “当然是真的,之前我留给你的布料,你都剪裁出来没有。事情一件一件的做,钱呐,是赚不完的。”
    常红心赶紧道“你留给我的活,早就做完了。”
    出事那会儿,她没日没夜的做活啊,不找点事情做,她怕是早就疯了。
    “那正好,趁着我还有几天才开学,我把后头的也教给你。”舒雨准备把制作大衣的后续工作都交给常红心,她得专心制作婚纱,否则赶不及明年初的新店开张。
    常红心没想到后续的制作这么复杂,和她平常的做法完全不一样。舒雨怕她省事,赶紧强调,“这是人家要求的,不按这个做,不仅不结帐,还得赔人家的料子钱,你看看这料子,赔得起吗可千万别糊弄。”
    “我保证不糊弄,跟你做的一模一样。”常红心被吓住了,偷懒的心思刚冒头,直接被扼杀在摇篮里。
    舒雨也算是掌握了和常红心相处的办法,该吓的时候吓,该祭出胡萝卜的时候祭出胡萝卜。
    另外跟她说话的时候别藏着掖着,把话说透说到底,让她明白后果和你的底线。别指望她会猜,让她猜能从北极猜到南极去,保证跟你希望的不一样。
    不懂事的人就得用不懂事的方法,别不好意思就对了。
    舒雅在家,也在旁边帮衬着,常红心别的不行,学缝纫倒是真有天赋。没两天教会常红心,又送舒雅回京城,舒雨便该去学校报道,开始她的高中生活。
    顺便去邮局给岳婆婆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有没有婚纱的料子以及相关的配件,岳婆婆手里当然不会备着这些,拿着笔一项项记下来,“姑娘,这些东西可不便宜,你真要”
    “真要,您不放心我改天给您送一笔定金过去,但东西的质量一定得好,要最好的。”舒雨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也就是遇上我了,放心吧,有些东西我儿子的厂子里没有,让他去别的厂子给你挑,不行去批发市场给你找。你真心要,过半个月来一趟,先拿些东西回去。”岳婆婆是天生的会做生意,不收定金但是分批发货,有诚意你就来,没诚意我也不用压太多货在手里。
    “我一准来,您放心。”舒雨放下电话,想了想又给燕子打了个电话过去,约了再过二十天,让她来取货。
    燕子一直等着她的电话,接到电话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说,“你的要价可不能太狠了,现在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周边好几家都拿了好货,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你的衣服撞了车。”
    舒雨笑了笑,“要是撞了车,你再找找别家就是了。”
    一句话噎得燕子是吐不出也咽不下,挂了电话气得直唉哟。
    升到高中,大半都是熟悉的同学,这回同桌的是初中时坐在自己前排的女生,她几乎是抢到了舒雨的旁边坐下,“没有程燕可真不习惯。”
    “可不是吗”舒雨也同样不习惯,新同桌也算是之前小团体的成员之一,倒也不缺人说话。
    从原校升上来的学生,都十分的放松,看肢体语言都看得出来,大咧咧的坐着,高谈阔论,十分自在。从其他镇子或是别的学校过来的,就相对拘谨,灵活些的已经开始找人攀谈,内向些的还在暗中观察。
    不过终究是十几岁的少年人,这一丝的疏离感很快被打破。
    同桌王露继承了程燕的爱好,正在八卦暑假里吴县的头条新闻。
    “桂华的店早就到期了,还欠了房东好几个月的租金,房东不仅要不到租金,还要天天被人闹上门,现在铺子根本租不出去,房东都快闹心死了。”
    舒雨心念一动,“他们家的房子好像是个人的吧,不是单位的。”
    “可不是,房东就是把靠街的一面墙打开,腾出一间房做了铺子,一家人都住在这里头呢,现在天天有人来扔砖头,都快气死了。”王露是县城人,消息也算灵通。
    利用中午的时间,舒雨跑了一趟,私人建的房子,有好些年头了,面积也不大,三间房带一个厨房,厨房是搭在院子里的,开了门院子就只剩一个过道,等于是没有院子。
    刚一敲门,就听到里头有人应声,“我们和桂华没什么关系,他还欠我们房租呢,别来了。”
    “跟桂华的事无关,就是来问问,您家卖不卖房子。”舒雨没指着对方一定会卖,但是问问也没关系。
    里头的人听了,一个女声愤怒道“不卖,卖了我们一家人住大街上啊。”
    又有一个男声传出来,“先让人进来听听。”
    舒雨被让进来,这一对夫妻男的是手艺人,干木工活的,女的在家带孩子,没有工作。
    从农村嫁到城里的女性,一般都是当家庭妇女,一方面是因为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不太适合出去工作,另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的用工单位要求城镇户口,基本不给农村户口进入用工单位的机会。
    农村户口想要吃皇粮,读书几乎就是唯一的出路。
    在当时来说,也是一种调控手段,农民呆在农村种地好歹不会饿死。城里本来就有大量待业青年,再跟他们抢用工机会,可就真得饿死人了。
    男主人经常在外头做工,接触的人多,所以还算是好说话,也比较客气。女主人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打量着舒雨,也不知道她是在警惕什么。
    “你一个小孩子,问这种话干什么,你们家大人呢”男主人一看是个孩子,便有些后悔把人让进来。
    “我舅舅在缝纫机厂上班,叫金明天,您一打听就知道是谁了。认识的人都知道,我们家的事,我们姐妹可以作主。”舒雨说道,只要对方一打听就知道他们姐妹的身份。想必也知道,他们真的有钱买得起这套房子。
    “我知道乍然一问,您肯定没主意,不然您再想想,过几天我再来。”人家都没想过卖房子的事,也不信任她这个孩子,当然不会现在就答应。舒雨也没指望马上就能得到结果,扔下一句话便走。
    晚上放学回家,和舅妈两人加班加点的制作大衣,好在常红心学会之后,有白天的时间可以用,进度大大超前。
    等了几天,再去孙木匠家里敲门,是孙木匠亲自开的门,搓着手道“你是舒雨吧。”
    “我就是。”上次来她没报名字,其实小县城,对方一打听就知道,她等这几天时间,也是等着对方去打听的。
    孙木匠点点头,和他打听的一样,姐妹俩手里有父母留下的抚恤金,听说还有抚养费,确实有钱买得起这套房子。
    他们家这几天也不平静,父辈就传下来的房子,到他这一辈子卖掉,总觉得有点不孝。但桂华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警察都统计出来了,一共在吴县骗了三万多块钱,被骗的人数过百。
    这么些人,每天来几个就够他们受的,现在的人可不管你是不是房东,反正桂华以前在这儿开店,那你肯定也得承担责任。
    好几户偏执的人家咬定孙木匠不放,警察都说了不关他们家的事,还是不好使。
    其实哪里是不懂事,无非是桂华跑了,孙木匠还在。能咬出多少是多少,反正他们是受害者,干什么别人都会同情他们。
    桂华的父母和老婆也没少受气,父母直接搬到乡下去住,老婆带着孩子跑了,去了什么地方没人知道。就剩下孙木匠呆在县城碍大家的眼,可不就成了别人泄愤的对象。
    要是以前孙木匠肯定不会卖房子,但现在整天提心吊胆的,既然有人想买,便动了心思,干脆卖掉县城的房子去镇上盖一间,还能换个宽敞点的院子。
    “你们能出多少钱”孙木匠问道。
    “你们想卖多少”舒雨反问道。
    县城里的房子目前极少有交易的,价格不用说,肯定不高。后世曾经就有住在深城的孩子回忆过,自己的祖父用深城的一套房子换了一台彩电。然后哭笑不乐的问网友,这是什么水平的交易。
    一度引发沙雕网友的欢乐吐槽,更是引来不少人吐槽关于那些年错过的房子。
    “八,八百。”孙木匠一咬牙,说了一个自己都心虚的价格。
    舒雨“噗嗤”一笑,“孙叔,您是在开玩笑吧,消遣我也没什么意思。您不愿意卖,我也不勉强的,无非就是再换一家问问。这么大的县城,我又不着急,总能找到合适的。”
    “这样吧,您诚心想卖,我让我外公来跟您谈。合适的话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房,您看行不行。”舒雨知道这价格得磨,对方看她年纪小,又是主动找上门的,开的价肯定低不了。
    不过她也表明了态度,虽然是我主动找的,但要是不行,可以再换一家,无非是在县城安个家,哪套房子都行呐。
    “我,我家有个铺面可以出租的。”孙木匠还在努力,虽然他的铺子一个月才十块钱的租金,但也是一笔收入不是。
    舒雨摇摇头,“我们家不做买卖,再说房间也不够用,就是买下来,也得改回来。”
    这就没辙了,舒雨扭头跟外公打了电话,外公很是惊讶,“你们买房子做什么,长尾镇的房子不好吗是不是你舅妈说什么混帐话了,还是又干了什么混帐事。”
    把家里的钱借出去给人骗,他也就忍了,毕竟儿子都没怪她,自己当公爹的也没什么可怪的。
    可要是跟外孙女过不去,他可不能依。
    舒雨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外公,高中三年呢,我不太想住宿舍,每天回家又太远。再说舅舅的工作,阳阳以后读书,都得着落到县城里。迟早是要买的,不如早买。”
    “那我跟他聊聊,八百简直是开玩笑,到我们村里建个三层小洋楼都够了。不行就找别家,又不是非他们家不可。”
    “他们家离学校近。”舒雨找了这么个理由,其实真正的理由是,这个铺面过几年可以用起来,给舅舅开个裁缝铺子。
    “行,我明天找他去。”金外公应下来。
    像他这样身体健康的老人家,最喜欢后辈来麻烦他,麻烦他是因为他有用,立刻精神百倍,出去找人打听孙木匠的消息去了。
    舒雨扭头又给舒雅打了一个电话,说要动用姐妹俩的存款,在县城买套房子。
    “就写你的名字。”舒雨名下都有两套房子,怎么也得先给姐姐来一套,等过几年上京城,再去京城来一套。
    钱一点点的赚,房子慢慢的买,她不慌不忙低调稳当的,悄悄增加着自己的资产。
    “我人都不在,直接用你的名字吧,那钱是咱们俩的,写谁的不一样。”舒雅根本无所谓的态度。
    “那我决定了,写你的。”舒雨也不跟她掰扯,都说了她人都不在,写她的她也反抗不了。
    舒雅没反对买房子就行,外公那头的行动也飞快,直接找了块地,跟孙木匠谈条件,五百块钱的同时,让柳湾镇把这一块好地批给他当宅基地。
    这年头农村和小城镇的宅基地不算难批,但想找块好地方也不容易,金外公人头多熟,一下子摆平了孙木匠可能需要很大力气才能摆平的事。
    孙木匠一盘算,也不矫情了,五百就五百,麻利的搬到媳妇的娘家暂住,然后张罗着去起房子。
    买房子的事惊呆了金明天,根本想不通为什么要在县里买房子,更不明白为什么要买这套有麻烦的房子。
    舒雨只能拿读书和工作来说事,然后使了一个眼色给外公,这是他们路上商量好的。
    金外公会意,转头对金明天道“你也在单位挂个名,别以为他们俩姐妹的房子就是你的,你只是暂住,属于无房户。无房户单位是给分房的,凭什么不要,你是不是傻啊。”
    金明天的脸涨得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从来没那么想过。”
    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有地方住,根本没操心过单位分房子的事。
    舒雨也是今天去过户,才听说缝纫机厂在讨论建员工宿舍的事,一问金外公才知道舅舅提都没提过这件事。所以特意让外公提醒他,一定得参加单位分房。
    这事她不能提,提出来好像是她赶舅舅舅妈走一样。外公提醒就不一样,不会落埋怨。
    而单位分房是这家注定会破产的工厂,给员工为数不多的福利之一。金明天是正工员工,而且是无房户,完全符合条件,不参加才是傻子。
    金明天就属于那个年代培养出来的傻子,根本不知道去争取利益,也根本不会去想这个社会也许会有变化。习惯于依赖国家或是单位给他们安排一切,自己只要好好干活就行。
    这里的傻子不是贬义词,而是感叹词。许多家庭可能都会在未来的二十年三十年里,感叹当初的父辈有多傻,那些年错过的机会也好,房子也好,十个手指头都不够用的。
    金外公一点情面也不留,“既然没想过,为什么不报名,听我的,明天就去报。”
    “单位里住房紧张,还有好多小年轻等着房子结婚。”这也是金明天没有报名的原因。
    “别人紧张,你借住在舒家,就不用紧张。以后小雅小雨结婚,带着外孙女婿住进来,你们还好意思一起住”金外公干脆把话点明了。
    常红心在旁边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更是猫抓一样痒痒,可她不敢说话。
    家里的存款被她败了个一干二净,换到别人家,打到半死娘家人都不敢说什么。可在金家,丈夫也好,公婆也好,都没为这件事对她动手。光这一点,她就只能装鹌鹑。
    其实在她心里,早就视长尾镇的房子为己物,不是说她想要,而是想着以后肯定是阳阳的。金家就这么一个孙子,外孙女还能占房产吗没有这个道理。
    之前这些事没说开,大家就这么住着,也没人提。今天金外公把话挑开,常红心知道公爹说一不二,丈夫更不可能反驳。心中涌起巨大的危机感,是啊,他们竟然没有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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