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安倍晴明听闻脚步声,兴致不高地回头瞥了一眼,便又转过去胡乱洒了把鱼食。

    他摆明是碰上了什么烦心事,不然不会全无形象地蹲在别人宅院里喂鱼。要知道论起做表面功夫,寮里无人出其左右。

    堂堂阴阳博士,合该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人前怎可为粗鲁之事

    至少在这方面,身为前辈的鬼童丸就差远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成天经手寮中阴私,拉着张脸确也方便行事。

    正如眼下他便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起了谎“老师命我助你。”

    他们自小用惯了这套说辞,有时真有时假,谁都不会刻意追究。反正就算找贺茂忠行当面对质,那人也只会好声好气地敷衍过去。

    横竖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计较的,真遇上事了也习惯自行解决。久而久之,老师的吩咐就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暗号。

    搭不搭把手随意,别问就对了。

    所以安倍晴明识相地收了声,没再追问久候数寄怎么也跟来了。

    产屋敷是通过藤原道长求助的,安倍晴明很难不放在心上。尽管贺茂忠行屡次提醒过要明哲保身,他还是对关白家的示好心动了。

    由潦倒中走出来,他到底无法像神别氏族一样不食人间烟火。更何况阴阳寮的处境全凭圣上一人做主,有所恃怙,才能将老师的理念贯彻下去。

    往常藤原氏的委托左不过是些占卜拔褉之类的琐事,今日可是好生为难了安倍晴明一回。

    产屋敷请他来,居然是来看病的。

    诚然,一般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阴阳术多半能帮的上忙。但与邪祟入体无关的重症,就恕他无能为力了。

    话说回来,藤原氏不是有个相熟的医师吗,在京中也算小有名气来着,似乎是汉医世家的人。

    这种前所未闻的绝症,如果连名医都束手无策,就不要指望阴阳师能治好,好吗

    安倍晴明是真的不愿隔三差五地举行泰山府君祭,他与地府的交情实在有限,惹恼阎魔可就不好办了。

    从家仆口中问明了情况,鬼童丸和久候数寄寻了个僻静处商讨此事。

    一如既往地,这个僻静处是屋顶。

    “他的症状”半妖摸着下巴,冥思苦想,“你有什么头绪吗”

    仔细回想了一遍,久候数寄摇摇头。便是在后世,她都不曾听说过那个产屋敷的病征。

    “那没办法了。”眨眼间鬼童丸又变回那张冷脸,打定了主意。

    “杀了他吧。”他如是道。

    久候数寄

    故意装作没看见她的表情,鬼童丸瘫着一张脸侃侃而谈,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先一步动手,他的死就跟不知火没关系了。”

    “我是没意见,安倍晴明会杀了你的。”久候数寄看热闹不嫌事大。

    半妖像是对被驳回早有预料,面不改色地提出下一个方案“那就把他变成妖怪吧,不知火占去的是人类的身份,不是吗。”

    “阴阳平衡是一加一等于二这种算术题吗”

    “当然不是。”他一口否认。

    久候数寄遮了遮眼,叹气“有话直说吧,你早就有结论了。”

    这回鬼童丸笑了,戏谑之情在砥金色的眼底蜜般黏稠,斯文俊秀的五官顷刻间邪气四溢。

    “这个结论,可能比之前的还要荒唐。”

    妖怪所指,其实并非同一物种。妖即自然脱出之灵,鬼为亡魂踟蹰之念,精乃器物亲世之心,怪则人言可畏之处。

    怪本身是不存在的,他诞生于人的恐惧。换句话说,怪是口耳相传间,脱胎于想象力的怪物。

    这也是除了死去,人类转变为妖怪的唯一途径。

    不去杀死产屋敷,而是杀死他作为人类存在的曾经。动手的也不是自己,而是众口纷纭。

    “高明。”久候数寄站起身,动作熟练地跃下屋顶。

    半妖想去拽她,没赶上,眼睁睁看着她轻巧落地。半晌他收回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喉咙里滚出几声模糊的嘶吼。

    却还是乖乖跟上,问她去哪。

    久候数寄眉尖一挑“来都来了,不打声招呼再走”

    “你不反对”鬼童丸撇嘴。

    “有什么好反对的”她似笑非笑,回头睇他一眼,“就因为这样听起来太可怜了无缘无故地身患绝症,又无缘无故地变成妖怪”

    “总比死了好。”不待他开口,她自答道。

    鬼童丸分明看见了她眼底的无动于衷,还是不死心,再三确认“你做好心理准备了这跟离岛那次不一样,与”

    “与亲手杀了他没有分别。”异口同声。

    没错,叫一个人承受这些无妄之灾,与直接叫他去死又有何分别。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救他,归根结底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心罢了。

    久候数寄状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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