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当真风采无双,一对璧人。
    姜虞心中隐约知晓,这对男女,恐怕便是“她”那无缘得见的父母。
    在那些如走马灯疾速飞过的光影中,姜虞看到他们或是对剑,或是弹琴,或是像寻常小夫妻般共入庖厨,携手作羹汤,只为哄小女儿开心,不禁在心中感慨,这真的是一对神仙眷侣,恩爱夫妻。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叫他们年纪轻轻便丧了命。
    渡灵的时间分明很短,姜虞却觉得好似度过了一季春秋。
    等到涌入体内的灵力变成涓涓细流,她眼前才慢慢恢复光明。
    姜虞尝试运起体内周天灵力流转,虽然并未感受到明显的提升,但灵力的运转似乎比之从前顺畅许多,没了她与诸葛绮红打架时的滞涩之感。
    西门闻香为她渡完灵,本就苍白的面庞愈发失了血色。
    姜虞微微起身,展开双臂轻轻抱了西门闻香一下,道“西门前辈,我出去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您救出此地,您等我。”
    说着,取出冬藏仙府的传讯玉牒,交到西门闻香手中。
    “这是我的传讯玉牒,您留在身边,我一得自由,就会传信给您。”
    西门闻香收拢手掌,笑道“好。”
    姜虞站起身来,同西门闻香告辞“西门前辈,两炷香时限将至,我必须要走了,您千万保重自己。”
    姜虞说完,忽然用手抚过西门闻香左肩,从他的银甲上抠下一枚甲片,眉眼含笑,挑眉道“西门前辈,借您一片铁甲去骗那个小魔头。”
    提起赵奉仙,西门闻香脸色又不大好看了,他点了点头,阴沉沉地说道“也对,这小子如此戏耍于你,不该叫他死得如此痛快。”
    姜虞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纵然她与西门闻香一见如故,但时限既至,她也不得不走了。
    姜虞心念一动,梦幻泡影便托着她往来路上溯游回转,回到宫门前等了片刻,宫门再次大开,四条半蛟换气归来,巨大的身躯在水底搅动,带得水流回转,似洪水般从宫门倒涌而入。
    梦幻泡影逆流而出,如一颗流星般从四根铜柱间射了出去,猛然撞上守在湖石后的赵奉仙,两颗梦幻泡影如两颗彩色泡泡相撞,蓦然合二为一。
    赵奉仙垂眸看了姜虞一眼,淡淡道“我要的东西,到手了”
    姜虞装出一副劫后余生,可怜巴巴的样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赵奉仙遂不再多话,手上法决一变,梦幻泡影如离弓之箭,疾射而出。
    终于出了水牢,姜虞紧绷的心弦不由慢慢放松下来,这一松懈,她才觉察手指上传来阵阵刺痛。
    翻手一瞧,原来是昨日在库房中被鳞片划开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液如丝,从伤口漫溢而出,化为细细的血线在梦幻泡影中飘散开来。
    姜虞正奇怪自己的血怎么会变成这样,忽觉周遭水流涌动,沉闷的“嘶嘶”声穿透水波,猛然撞上梦幻泡影。
    姜虞正要回头去看,却不防赵奉仙忽然转过身来,一手将她揽入怀中,然后借势一转,二人所站的位置登时调转过来。
    一只巨大的四趾鳞爪从赵奉仙侧上方用力抓落下来,穿透梦幻泡影,四趾末端的弯钩如金钩铁刃,“噗嗤”一下划破了赵奉仙后背。
    霎时间,少年身后一片血色弥漫,血液在梦幻泡影中化散开来,从姜虞伤口中流出的血液所化成的血线,瞬间就被这血水吞没了。
    赵奉仙像是感知不到疼痛,手上指诀变化,继续催动梦幻泡影前进。
    距离登时拉开,那巨大的鳞爪滑过少年后背,勾出狰狞的伤口,重重地拍落在湖底泥沙中。
    一爪落空的半蛟阿大有些愕然地抬起爪子,眯眼看向空无一物的水波。
    奇怪,他明明在水中感应到龙血的气味,寻味追来,刚才一爪抓落,分明是打中了什么,然而那东西滑不溜手,一下就从他爪下溜脱出去,且不知用什么障眼法门,他这半蛟之躯,竟然堪不破。
    现在,水中的龙血气味已然消失了,阿大不禁心中生疑。
    难道是看守水牢太久,想化蛟想得疯魔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水蛇精本来脑子小,阿大越想越是怀疑人生,差点以为是自己道心不稳,招来了心魔。
    另外一边,玲珑阁后厨。
    梦幻泡影托着二人冲出水面,“啪”的一声,宛如一个巨大的泡泡在空气中爆裂开来。
    二人落地之后,姜虞立刻将手绕到少年背后,一摸之下,满手湿黏。
    姜虞吓了一跳,从少年怀中挣脱出来,绕到他背后一看,发现血迹分明浸透衣衫,然而他背上却是一片光洁,连一丝伤口都没有。
    姜虞不禁失语道“你你不是你方才不是被那条半蛟抓了一下”
    少年眉目冷然,蹙眉道“蠢货,不是你的血,怎会把那脑仁子还没瓜子大的半蛟引来。有功夫关心我好不好,不如先看顾好你自己吧。”
    姜虞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这小变态真是气死个人。
    姜虞心里本来还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是他忽然间和她换了站位,那只半蛟这一爪,多半就要落在她身上了。
    结果听他这么一说,便似一瓢冷水迎头浇熄了热火,姜虞心中那一点点小小的过意不去顿时荡然无存。
    差点忘了,这小变态自愈能力简直强得变态,一刀封喉都死不了,何况这一点点“小伤”呢。
    忽然,赵奉仙转身在桌边坐下,面朝厨房大门,屈指轻叩桌面,道“去煮你的红豆酒酿。”
    姜虞“啊”
    煮个鬼的红豆酒酿啊,她根本不会好吗
    刚刚那不是为了找借口把后厨里的人轰出去,才配合这小变态演戏来着嘛。
    赵奉仙道“敖烈来了。”
    三千里传音螺
    敖烈听闻后厨众人被赵奉仙一碗红豆酒酿吓跑,特地赶来查看。
    这位小祖宗花样贼多,三天两头就要跑到他这极乐赌坊中闹腾,他可算是怕了他了,也不知他今晚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敖烈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临到后厨,刻意放轻脚步,慢慢走到门前,整个人贴上门缝朝里一瞄
    少年此刻正坐在桌前,双手抱臂,神色阴沉。少女站在一口炉灶后忙前忙后,又要忙着看火,又要忙着看顾锅里的东西,忽然一抬头,险些没叫敖烈笑出生来。
    少女白净的面庞上此刻这边一道灰,那边一道灰的,整的跟只花脸猫似的。
    敖烈偷看了一会,见那少女从锅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端到少年面前,连带托盘用力往桌上一墩。
    砰
    乒乓
    碗筷叮当,汤水飞溅。
    敖烈心说,要完蛋。
    红豆酒酿要冰镇了才好吃,这位姜姑娘居然敢给小魔头端碗热的,这小魔头只怕要把她也涂上蜂蜜丢林子里。
    结果下一幕,却叫敖烈险些跌掉大牙。
    只见少年忽然伸臂将少女一拉,少女立时身形不稳,一下仰身倒向桌面,上半个身子躺在桌上,下半个身子却挨地站着。
    少年微微起身,双手按住少女左右手腕,将她上半个身子牢牢困在桌上,慢慢俯下身去
    敖烈闹得个面红耳赤,不敢再看,慢慢倒退着走出楼道,然后一甩袖子,一溜烟跑了。
    后厨众人追在敖烈身后直叫“二城主,二城主”
    敖烈头也不回“别他娘的乱叫了,你们谁也不准说我来过谁说漏了嘴,我把他脑袋拧下来”
    后厨众人皆不由抬起双手捂住脖子,满口保证“二城主放心,我们坚决保密”
    敖烈气得回头丢了个赌盅砸过来。
    “还他娘叫唤”
    等敖烈去得远了,姜虞才动了动腿,撇过脸去,道“赵公子,你要把我这样摁在桌子上,摁到什么时候啊我腰都要硌断了。”
    赵奉仙松开她的右腕,指尖如兰,轻轻在拂过她的右耳耳垂,垂眸道“你有耳洞。”
    姜虞
    所以呢你羡慕是吗
    姜虞提脚往少年腿上轻轻一踢“放我起来。”
    赵奉仙道“你这副耳坠不好看。”
    说完,便自作主张地把姜虞两耳耳坠都摘了下来,然后才松开双手放她起来。
    姜虞摸了摸空荡荡的耳垂,一时间颇有些不适应。
    她伸手朝赵奉仙讨要耳坠,赵奉仙一扬手,就将耳坠丢进养鱼的水渠里。
    姜虞
    “我要的东西呢”
    姜虞气呼呼地把那片银色铁甲拍到赵奉仙手里“西门闻香把东西藏在冬藏仙府的四大秘境里,你有本事,就自己去冬藏仙府取吧。”
    赵奉仙掂了掂手里的铁甲,问“这是什么”
    “西门闻香在东西上设了一个斗转星移阵,每隔半个时辰,那东西便会转移一次,需携带他的本命手令前往,才能找到符箓金册藏匿之处。这个,就是他的本命手令。”
    赵奉仙凝眉道“是吗我瞧这就是一块破铜烂铁罢了。”
    姜虞柳眉倒竖,娇怒道“爱信不信。”
    赵奉仙遂不再多问,二人出了极乐赌坊,夜色已深,便打道回了城主府。
    姜虞回到房中,估摸同院侍女皆已熟睡,才悄悄拿出江玄转赠给她的那一对海螺耳坠戴到耳上。
    刚刚戴好,姜虞便听到耳畔传来潮汐起落的声音。
    过了一会,海螺内传来一个清润温雅的少年声音,含笑道“姜二妹妹,我等了你很久。”
    姜虞埋头缩在被子里,小声道“抱歉,江少主,我今日整日都被那小魔头缠住不得脱身,到了此时才有机会同你联络。”
    江玄静默了一会。
    姜虞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过了一会,还未听到江玄答复,忍不住唤了一声“江少主”
    江玄叹了口气,苦笑道“姜二妹妹,自你被问雪夫人接回冬藏仙府之后,我们便很少见面了。
    我一直以为有小时候的情谊在,来日再见,断不会生分至此。可如今你却口口声声唤我为江少主,竟再也不肯喊我一声二哥哥了。”
    姜虞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但她听江玄语气甚是失落的样子,想了想,终是硬着头皮唤了一声“二哥哥”。
    但这么叫了一声,她心里就觉得臊得不行,于是又喊回了“江少主”。
    “江少主,我有一事想问你。”
    “姜二妹妹请说。”
    “江少主托暗桩送到我手里的那道杀符,可是反写的阎王符”
    江玄讶然道“哦姜二妹妹竟识得阎王符是何物”
    姜虞暂时不敢将西门闻香的行踪透露给第三人知道,于是只好扯谎道“冬藏仙府的藏书宝阁中有许多典籍,我曾经在典籍上见过。”
    江玄道“没错,那道杀符正是反写的阎王符。”
    “如果我消息探听无误,后日大婚,赵奉仙会把你从黑水城接回十八水府。在黑水城经由十八水府的路上,有一条极为崎岖凶险的峡道,名为魍魉道。”
    “魍魉道全长五里,前三里两侧仞壁高耸,谷道狭窄幽深,正是最适合设伏之处。”
    姜虞听到这里,反问道“所以你打算预先在此设下埋伏,等赵奉仙经过这里时出手搅乱大婚的仪仗队伍,趁机将我营救出来”
    江玄赞许道“没错。”
    “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赵奉仙先你一步设下埋伏呢万一他掳我来此,其实就是为了对付你呢”
    江玄沉默片刻,语音微沉,道“姜二妹妹为何有此一言”
    姜虞巴不得扯着嗓子囔道,自然是因为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呀。
    但她毕竟不是原主,未曾与江玄相处过,人心隔肚皮,理智告诉她在不确定江玄能够信任之前,还是保留三分秘密为好。
    姜虞不能说出她和十三郎交换了身体的秘密,想了半天,总算叫她想出一个理由。
    “那小魔头一见面就逼我与诸葛绮红生死相斗,口中对我不是冷嘲,就是热讽,要说他看上我这张脸,想讨我回去作压寨夫人,鬼才信呢。他必定别有所图,我思来想去,只怕他真正想对付的人其实是你。”
    海螺另一头久久无声,过了好一会,姜虞才听到江玄闷声笑道“姜二妹妹好聪慧,我竟是比不过了。”
    姜虞觉得他这话听起来有点古怪,说是夸她吧,又感觉有点讽刺。说是骂她吧,又分明是赞许。
    她只好道“如有机会,我会好好利用你给我的阎王符。但你这营救计划,恐怕得再好好谋算一番。”
    江玄低声道“好。”
    然后千里传音螺之间的联系便忽然断了,姜虞再也听不到那浅浅的潮汐声。
    她又尝试了几次,依旧无法和江玄的千里传音螺连上线,便只能作罢,收起耳坠,找了条手帕把受伤的手指包起来,然后就沉沉睡去。
    少女沉入酣梦,九里院西院的院墙上,却有一个少年披衣散发,静静地坐在墙头上。
    少年一手拿着一只白色的海螺,一手夹着一只符纸叠成的鹦鹉。
    每每他催动灵力,那符纸鹦鹉便口吐人言,字字句句,竟与方才少女対言之人无异,甚至连声音都和那位传说中的江少主一模一样。
    少年原先还是眉眼带笑的模样,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但等到海螺那头传来“如有机会,我会好好利用你给我的阎王符”这句话,便渐渐沉了脸色。
    他垂下眼睫,定定看了看手上的符纸鹦鹉,掌心忽然燃起一点幽红焰火,将那只纸鹦鹉烧为灰烬。
    他将海螺收入袖内,展身从墙上跃下,身影如电,瞬息移到一丛九里香前,抬手扼住一人脖颈,将那人从树后提了出来。
    “说你是谁”
    被少年抓在手里的,却是白日里大城主敖宗带回来的裁衣娘子。
    只听那裁衣娘子哑声道“我是灵州江家的暗桩,我家我家主人有笔交易想和你做。”
    “哦”
    少年唇角微勾,笑得恍如月下精魅。
    “你家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是江家六长老,他和你一样,都想要江玄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有句话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某个小作精要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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