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跌在地上的武侯,刀光划过,一腔腥血喷溅,却是活生生割下了一颗头颅。阵阵的尖叫声中,绣衣卫们纷纷瞧着李家子的方向,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坚毅。
    他们的血还是滚烫的,他们的心还能跳动。
    李棣旋即转身看向王晌,却是再冷静不过,他道“王公,端看你如何了。”术业有专攻,查证案件赃物,须得让真正的能人上场。李棣这番话立在这里,便是给了个定论,如论后事如何,他都会保了他。
    王晌心中暗暗震慑于这好儿郎的胆量,他接过身边主簿的册子,飞速的翻阅,相比较那些白纸黑字,他脑中的东西来的更为可靠。
    狱丞带进了第二批细犬,这回李棣、王晌并谢曜三人都跟上了。
    虽为户部尚书,张愈的宅邸却难得的清贫,几乎是家徒四壁了。他这个人生性古怪,也不与什么人往来,也就是这样泥鳅一般的性子,竟能装疯卖傻似的在郦安扎根这么多年。如今细想,竟不免暗暗心惊。
    李棣瞧着翻了个底朝天的内室,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王公可知张愈是哪里人”
    大理寺主簿就要传唤下面的人搬出卷牍翻阅。却不想,王晌答复的很快“定宁一百七十九年九月下旬多发秋雨,下县小吏擢升至京都,张愈便是当中的一拨。若我没记错,张愈应当是”话未说出口,便先把自己给惊着了,他缓缓吐出四个字,眸中神色复杂,“廊州何山人。”
    从前他们只关注着那些小吏来京一事,从未深想过当中的联系。便是有,也尽数往谢家身上猜度了。以范仲南为首的贪污案当中小吏,第一批便是从廊州开始的;而如今的太子少保萧悯也是廊州何山人,再来一个张愈有些事情似乎有了解释。
    谢曜与狱丞走进了内室。再普通不过的一间屋子,俱是文儒的陈设。历经家族大变之后,谢曜明白能设下这样大一个局的人,绝不可能将书信一类的东西留存,因而他也不和狱丞们一道。
    谢曜环顾室内,他手里也牵了一条细犬。
    内室正中涂着一幅山水画,上面无人无物,只有泼墨飞溅,大面积的留白,这些泼溅的墨点像是飞雪,又像是霜降之时凝固而成的结晶。一人一犬沿着画壁缓缓地走,谢曜试着去推那画,很可惜,后面是实打实的墙,并非什么机关。就在他抽回手的那一刻,指尖却沾了一些奇怪的味道。谢曜凑近了闻,只觉得这味道似曾相识,可一时叫他说,又说不分明。
    细犬显然也觉察到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对着那巨大的画壁狂吠。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李棣闻声走近,他捻了画壁上的墨渍,与谢曜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用多言,在李棣的眼神中,谢曜也想起了这股特殊的味道究竟是什么了。
    李棣沉声道“叫人来把这面墙砸了。”
    站在檐下的道士头小童也不敢说话,他抱着那只被踹的奄奄一息的老黑狗,无声地淌着眼泪。
    狱丞们的动作很快,待得在泼墨画壁上砸出一个洞时,众人皆屏息以待,细犬这回真的闻到了刺鼻的味道,止不住地狂声嘶吠。
    王晌拨开站在前面的主簿,却见被石砖封实的画壁之内原有一个甬道,如今已经被砖石填充。搬开石块,能见到里面还有未来得及运走的深色大桶,甬道很狭窄,几乎是密室一般的存在了。地上盘踞着斑驳的黑色液体,时间久了凝固成干涸的固态。
    那股难闻刺鼻的气味便是从哪些黑色的固态物体里散发出来的。
    王晌心下大骇,他岂能不知这是何物,“这、这不是当初在三生坊搜集的油料吗”
    李棣却冷笑一声“或许当初真正纵火烧了王公大理寺的也不是谢二郎。”他沉声道“城东城西之间隔了一道长街,更兼有荀雀门拦截,谢琅若是想要纵火,确实可以利用三生坊来藏纳油料。但是相比三生坊,张公府或许更为便捷。那场大火烧的太猛,谁能想得到邻居就是纵火之人呢”
    王晌心中一滞,也怪当初他被这件事绕晕了脑袋。因是费劲心力在三生坊搜寻出了物证,也就不去深想为什么那些油料还留存在三生坊中。若是谢琅有心藏纳,那些油料就是隐形的罪证,万一有一天被人发现,这事便藏不住了。
    仔细深想,王晌竟不免猜度,或许那些在三生坊的油料原本就来自城西的张愈宅邸,只是后来被人有心运到了那里。那人知晓谢家的一切,晓得谢家有和三生坊连通的地下密道。趁着陈李二人发现密道,索性直接将这脏水一并泼给了谢琅。
    一念及此,不禁冷汗淋淋,当真是毛骨悚然。
    谢曜却已经是眼中盛怒难忍,此时见到这秘藏的赃物,便是再愚,他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当初他的兄长被定罪,犯下的铁罪不过两个,一是五年前的廊州贪污案件、一是私自纵火烧了大理寺。可如今看来,连这两桩铁证都是他人诬陷设计。他的兄长,就这样怀着不可饶恕的逆罪吞金自杀,至死也要背负着罪佞的耻辱。
    焉能不痛。
    “萧悯”谢曜自喉中发出绝望的怒吼,他猛地捶了石壁,拳上鲜血淋漓,恨的声音都带了涩意和哑意“我要杀了你”
    李棣的情况不比谢曜好上多少。他虽一早便知萧悯背后有人,当初在兖陵太庙上,许容缨似是而非的那句话让他想到了这个豢养黑犬的张公。也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前来佐证,却不想,竟真的查出了这样一个惊天秘隐。
    豺舅养帝储。
    许容缨在太庙待了那么多年,或许也曾见过一些不为人知的秘隐。
    养了豺舅的人是张愈,那么帝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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