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小子这番做派跟虎口拔牙没什么两样。可陈翛倒底不是个善茬, 虽说是绑着手让他逮着,但两人一路上却并不安分, 明里暗里地过着招。有几次陈翛是真气的不行,偏这小子越争越来劲,还真就跟他掰扯上了。可这嘴连着心, 心有顾忌以致于说理也说不通。
    气的他一度心绞胃绞。
    廊州的齐军军营扎在涉水边上的小石城里, 周边有一簇芦苇荡,偶尔还能瞧见几只肥鸭子扑棱。因是和溯州那边接壤,这些齐兵有的时候也会偷摸着翻山过河到对面偷东西过日子。
    天色将明的时候,守城的几个小兵眼皮打架,远远瞧见两个人影朝这边来, 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瞧清。
    “李家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他笑着翻嘴皮子,“嚯, 这是绑人去了绑回来做小媳妇儿的我倒要瞧瞧这是什么个妖精模样。”
    那小兵嗓门大, 浑说一通, 引得石城里几个戍守的老兵纷纷投来视线, 含笑着看那个胡装少年。李棣半只脚踏进了石城, 伸手揭下了面上布巾, 露出轮廓分明的一张脸来。
    陈翛气喘吁吁地任着李棣将他往前推了一步。
    “北边来的偷马贼,瞧着不像是齐人, 先把他跟那些俘虏拘在一起吧。”李棣活动活动肩膀,闷声一哼,神色复杂地瞧着那个难搞的怪人。
    小兵闻言上前, 像看新奇玩意儿似的双眼放光,“还带着面具呢这么讲究。”说着他就要伸手来摘。
    却不想被李棣伸手打了一下手背,“一边去。”一面转身看着陈翛,“你安分些,要是生事端我们这儿可不容你。”
    陈翛面色僵硬地听着这毛头小子的威胁。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个当头,他还真就折在这小子手里了。陈翛不说话,李棣理所当然的当他是顺服,便牵着他手上的布条带着他往城内走。
    几个浣洗衣物的妇孺端着木盆,迎面瞧见李棣走来,四下里红了脸避开视线。陈翛瞧着这些女儿家推推搡搡的嬉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复又看了一眼李家小子的背影,有些气不顺。
    一别多年,狼崽子长大了还学会沾花惹草了,真长本事了。
    廊州这处小石城里看着还算是安生,只是僧多粥少,时常会起争执。
    道的是这壁州调来的兵和廊州本地戍守的兵之间常起矛盾。因为越人这场奇袭,阻断了所有的后方驰援,壁州来的小兵因为军衔大多比较高,来了这儿说话做事自然也就硬气不少。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廊州本地的将军一月前战死沙场,一群散兵群龙无首,拼拼凑凑起来的,谁也不肯服谁。
    从壁州来的那批小兵首推李棣为主,隐隐有想让他代理将军的职衔。不用想也知道这会引起多少人的反感,且不说这小子还有没有断奶,单就他是郦安丞相独子这一点来看就不能服众。这些刀尖舔血、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怎么能信一个郦安贵戚。现在这些人就在盼望着上京那边能派下一个管事儿的,挑起这些散兵的主心骨,带着他们奋起反抗。
    作为局外人,陈翛却十分清醒明白。这些陈年的积弊,北齐和南越的仇视、上层与下层人的对立是根本无法化解的。
    一个人做的再好,也摆脱不了骨子里带的因。齐人不会容得下越人出身的人,哪怕他并未做什么恶事。血脉就是原罪。与之相对应的,身处贫困当中的人不会改变对富贵家贵胄的看法。
    若在盛世,君主一心为民,这种情况或许能得到压制,可一旦遇上乱世,这些恶鬼心思谁也压不住。
    北齐安稳了太多太多年,坐在高位上的明宁帝看不见泥泞中挣扎的子民,也就不知道这些人的怨恨积累到一定程度会成为一把锐刀。只消旁人轻易一句挑唆,八百里的战火将会吞噬七州。
    陈翛靠在拥挤的石墙一角,默默地闭上眼睛。
    这场战事如此迅速,谁都晓得有蹊跷。
    可谁能救的了呢
    谁也救不了的。
    当战火燃起的那一刻,最多也就是一个朝代的更替,谁做皇帝他都能活。端看自己能在这场厮杀中拿住多少筹码了。
    陈翛想着家国大事、思索人生,自觉十分高瞻远瞩内心沉郁,但他万万没想到第二日自己会下泥塘捉鸭。
    看着满是泥坑的芦苇荡,陈翛额上青筋不自觉地跳了跳。他默默瞧了一眼泥塘里飞奔的小子,忍下了想宰人的冲动。
    回想一大清早的时候,他热馒头还没吃完,李棣却和几个齐兵推门进来了。这些小子们左挑右选,似乎把这些俘虏当成可供玩耍的物件。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挑走,最后只剩下他和一个壮实的刺青汉子。
    叫“赵茗”的齐兵眼睛一亮“哎偷马贼,我要他啊,这人身手好。”赵茗方要上前去拉陈翛的胳膊,却被后面的李棣截胡了。
    李家小子上前替那个偷马贼解手上的布条,赵茗站在一旁似笑非笑“怎么你又跟我抢你说你们这些上京的小少爷是不是好跟人抢东西啊这回谢老三没跟着来廊州来气我,你这个讨债鬼上赶着替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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