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开国两百多年来, 罕见这满城红妆的排场。这番嫁娶既没有什么公主,也没有什么将相王侯, 可偏偏却摆出了极大的阵仗。皇帝老子赐下的姻亲,满城青瓦描红,金玲叮当作响, 年仅二十的陈家尚书郎拿出的聘礼不比任何世家子差。
    一朝嫁娶, 玉面檀郎摘走了富贵家卿,惹出了郦安不少笑谈。
    “油麻茶礼、金钗珥环,喜金十二担姑娘,陈家尚书郎当真是珍重你的,单瞧那套点翠琳琅坠子, 就值这个数儿呢。”随侍的丫鬟比出了十根手指,与喜婆伸着脖子看着那些礼金。
    许容缨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黛眉朱唇, 缓慢的抚上了心口。
    那儿跳的厉害。
    许容缨生性清高自持, 此刻却难得有些窘迫, 轻声斥责道“胡说什么。”她二十未嫁, 已是晚婚, 依着她这样的门楣, 想要什么样的夫君没有可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的,她等到了如今, 等到了一早投奔于她许家的少年郎。
    许容缨忽然想到了几年前自己驳斥陈翛的情形,心里有些后悔。虽说当初她确实看他不起,可是谁能想得到陈翛竟真的一步步青云直上了呢
    他至今未娶, 许是为了自己也未可知
    一念及此,许容缨淡淡笑了,两靥金钿平添出娇羞温柔来。喜婆上前为她盖上红盖头,飞凤羽凰的蜀锦刺绣如水一般,她默默伸出纤长的玉手搭在侍人的腕上。
    环佩叮咚,许家姑娘在震天的礼炮声响中踏上了喜轿。
    只是来迎她的却不是陈家郎,而是他的侍从。
    许容缨听着外间议论声,不以为然。她一早便知陈翛离京一年,一回来便进宫复旨。他甫一进宫,娶亲的旨意便传了下来,这样的恩宠,让她在郦安里赢了无限的风光脸面。
    她本就是世家女儿里生的最好的,自然也要得到最好的。父亲虽病在榻上,但只要自己嫁的好,她许家的荣耀仍不会倒。
    许容缨俯身对身侧喜婆道“起轿吧。”
    吉时不可误。
    唢呐一阵阵的响,鼓声乐声响彻云霄。这城东的陈公府是新立的,还很干净新鲜,它正在等着它的新主人。
    车马停落的时候,许容缨久久未等到喜婆搀扶,她心下有异,隐约觉出一些慌张。许家姑娘扯下盖头,撩帘而出,待她看到眼前景象时,右眼皮狠狠跳了一跳。
    陈公府无人相迎。
    他们这一群人被晾在门外,匾额上的红绸也像极了笑话。许容缨冷声冲着身边的人喝道“都瞎了吗还不找人开门将我撂在这儿等人看笑话吗”
    手下人纷纷应声而动,门是虚掩着的,许容缨推开身侧的侍女,趔趄行至门前,终于看清了里屋的情形。一片冷清,半分喜色都无。她忍不住冷笑起来,咬牙切齿“陈述安,你该死”竟然这样戏弄她。
    她立即折身要返还,却不想那个来迎亲的人迈步以剑拦住了她。面上层层珠帘一颤,许容缨不屑与下人说话,只道“滚开。”
    那人却不退,许容缨刚要动,剑鞘便推开了一寸,寒光一闪,她便知道这人不是在说笑了。
    那是威胁。
    她抬头,看清了这人的面貌,二十多岁的年纪,面容尚且算是俊朗,只是眉目里尽是厌憎嫌恶。
    “你是谁”许容缨皱眉道,他虽未见过这人,却隐约觉得他面相看着熟悉。
    周隶置若罔闻,却不想,城北处忽然传出一阵异响,待再细听时,一百零八坊的旦暮鼓声已经敲响了。
    郦安旦暮鼓,为传时,也为晓兵。鼓声响起,若不是报天黑晨初,便是呈报京兵出动。
    许容缨愣在原地失了神。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崩断了,一颗心猛地跌进了深渊。
    当朝明宁帝在位伊始,这是第一回为报兵而敲响旦暮鼓。赭衣京兵们配着腰刀,鱼贯而入,一身喜袍的新郎官从两列京兵当中站出。许儒善虽瘫痪了,但精神状况尚且算佳,此刻面上笑意却完全僵住。
    宾客不知何故,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这新娘子已经被接走了,新郎倌却在这儿,实在是不像话。
    陈家尚书郎身量抽长,腰间环佩垂悬,坠着红缨穗子。他长发尽数梳起,露出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红袍加身显得人极其鲜亮。陈翛接过客宴上一樽清酒,遥遥朝着许儒善饮了一杯。满酒倾洒,尚书郎掷了金樽,叮咚落地而响。
    “许相,这杯离魂酒,臣敬上了。”
    喜宴立即乱了,在场有头有脸的官员悉数在此,许儒善被这么下了面子早已面色惨白。坐在内堂的谢家人和李家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谢定乘有些握不住酒樽,他额上出了汗“真是冤孽。”李自垂目,忍下心中异样,冷声道“狗咬狗罢了。”
    话音刚落,真的狗却吠了起来。凑热闹吃酒的张公牵着自家黑狗,十分抱歉的冲着众人抱拳,极力想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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