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平静道“行均兄今日怎会如此失仪”
    “谢府私库之事已被谢昶发觉了,你为何偏在此时急于求成萧悯,你究竟想做什么”声音带着哑意。
    萧少保无声的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谢琅莹润的耳垂挂着雨滴,面容俊秀冷冽的谢二子眼中带了些伤“你竟敢在大殿上公然对付玄衣相,你可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若心生报复,你我八条命都不够跟他斗,你知不知道十年前他杀了许相家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他心思狠毒睚眦必报”
    “我知道。”萧悯打断了他,伸手替谢琅擦了擦面上的雨水。被这么一打断,谢琅难堪的避过了他的手,这么自然亲切的举动于他而言不是那么容易能接受的。但萧悯却握住了他的下颌,固执的要将他面上的雨水都擦净。
    他说“第一回在翰林院见到你,你就是穿着红袍,行均兄,你当配更好的。”
    “谢琅,但愿你还记得,是你邀我先入的险境。我将自己的前程压在你身上,陪你做这些事,是因为这个世上痴人无数,能找到一件值得去做的事,于我而言很有意义,你明白吗”
    若不是瞧见他衣带上系着的香囊,谢琅险些真以为自己听进去了这话,“你娶陈家女儿,却又是为了什么掣肘玄衣相”
    “是。”他回答的干脆,“你出身高门,不愿娶庶女,只得我来娶。你不是早就知道吗这还是当初你我一起议出来的。”
    “当初是当初,现下是现下。”
    “你以为我动了情”萧悯眼中带着些探寻的光,像是嘲讽。
    谢琅噤声不语了,以他心性孤傲,问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宁愿吞在肚子里让他发臭腐烂。
    谢二掐了一把隐在红袍中的手“你从未跟我说过,你要引越人进北齐。”
    萧悯看了他一眼,凉薄地回了一句“你也从未跟我说过,大理寺卿王公是你杀的。”
    心陡然一凉,两人之间的气氛瞬时剑拔弩张。
    萧悯无奈的叹了口气“若不是我为你设计,将李家人算到圈套里,想必当初在三生坊,玄衣相就已经将你和范仲南的关系尽数牵出来了。我为你争得先机,你却摆在那儿不用,若是早些狠下心,也不至于让范仲南落到陈翛手里,更不至于让那个老贼放出范仲南诱你我动手。”
    事已至此,谢琅终于收回了自己所有浮动的心思,他抬眸僵硬的扬了扬唇“你找的那个探子威胁范仲南、诱骗李棣,他人现下在我这里;你向霍公洗的银钱,我俱备有账目,你知道我会如何,萧悯,你不要逼我。”
    他抬头,一滴檐上冷雨恰好落入他眼中,冰凉的砸了进去,让他连皮带骨都透了凉意。
    “覆巢之下无完卵,我若身败,你逃不了。”谢二冷冷的瞧着萧悯,“自你跟玄衣开始赌,就是将自己推向火坑,你根本赢不了他,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赢面的事”
    赢不了吗倒也未必。
    “我早跟你说过,我是为了你。
    “至于我的生死,随你的便,你要我死,我也活不成。”萧悯说的话根本就没有丝毫分量,连一点威胁的语气都没有,就好像只是在同他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谢琅却觉得自己矮了许多,一点一点的萎落在尘埃里,他心中有异,可表面情绪维持的还算是自得。
    萧悯只是轻轻的抚上了他的肩膀,那动作纯熟而自然,与方才他安抚陈怀瑜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相同的姿势、相同的神情、相同的安慰话语,就连压眉浅笑的分寸都把握的一丝不差。
    他就静静立在谢二身旁,却又冷不丁的抽回了带着暖意的指腹,一把将谢琅推进毛毛细雨里。
    “若你身死,大业不成,就换我来替你守;若我身死,还望你将我的骨灰埋进你的翰林院,我等着你高坐名堂。”
    城东有个高门谢家,谢家有个穿着红袍的翰林公子。他淋了雨,形容狼狈,一路走过的青石板上承载了他年少揽获的无数恣意。而今他踏上的,却是回不了头的死路。
    路的尽头是刀山业火,路的开端有个青衫少保,竹枝玉人长身立,面上带笑看着他赴往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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