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倒是当真儿是凑巧,先是那小太监,后是乌拉那拉氏及时赶到。
    平日里他只是不愿意计较,可如今乌拉那拉氏胆子太大,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拳头捏在扶手上,四阿哥刚巴扎好的伤口已经又崩开了“福晋就是故意的。”那伤口溢出雪白的纱布,苏培盛眼神一闪,再也不敢说什么。
    弯着腰退了出去。
    半盏茶的功夫不到,苏培盛就回来了,等回去后,院子里那小太监已经被打的没了气,苏培盛上前,招手让人拖下去。
    “好好埋了吧。”
    苏培盛开口吩咐着“买副棺材,让人走的体面些。”小太监被人拖下去,身后的血迹绕了一个院子。
    很快的,就有奴才们来忙活,上前将人那血迹清理打扫的一干二净。
    干干净净的,仿若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惜了。”苏培盛深吸一口气,抬手捂着鼻子,掩饰住那浓郁的腥味。
    “正撞在了爷的伤口上,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苏培盛收好帕子,低着头继续往屋子里走去。
    四阿哥守在床榻边,听见脚步声转过头,苏培盛弯着身子站在身侧,道“爷,查到了。”
    “玉格格去了正院。”四阿哥的声音坚定,没有半点诧异,苏培盛点了点头“是,玉格格出了后花园就立即去了正院。”
    “呵”四阿哥眼神一暗,眸子里都是冰冷的“竟是一日都等不得。”
    周遭的空气太冷,苏培盛低着头,天彻底的黑了,已经是半夜,院子里灯火通明的。
    四阿哥坐在床榻边,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人,不知何时撑不住,彻底的睡了过去。
    昨晚太累,四阿哥那一觉睡的太死。
    等第二日醒来,烈日已经高高升起,阳光打在他身上,他才捏着眉心起身。只手刚抬起来,才察觉到不对劲儿的疼。
    拧着眉心看了一眼,四阿哥才想起昨日发生的什么。
    立马掀开身上的被褥,四阿哥急忙往床榻那儿跑去,床榻上叶南鸢闭着眼睛,依旧还在昏迷着。
    他深吸一口气,仰着头。
    还在就好。
    昨晚的一切在脑中回荡着,四阿哥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觉得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唯一庆幸的是,叶南鸢如今还在他眼皮子底下。
    “爷。”苏培盛听见声响走了进来“年大人的折子来了,江南那边的信件快马加鞭也到了。”
    颍州传来消息,黄河水患控制不住,年羹尧新上任四川巡抚,再加上皇阿玛即将班师回朝。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
    四阿哥深深看了眼床榻上人,随即立马扭头“去书房。”叶南鸢这一场昏迷,直到第二日晚上才醒。
    当时,月色已经高高悬挂在天上,屋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着。
    叶南鸢扭头,就瞧见前方的鎏金香炉还在燃着,转身一看四阿哥正在身侧看折子,他手执着毛笔,边看边批注,微微低头的模样十足的认真。
    叶南鸢看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
    她动静小,稍微一动作就吵醒了身侧的人,四阿哥扭头看过去,就瞧见叶南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执着毛笔的手一抖 ,四阿哥眉眼之间满是惊喜“你醒了”
    他起身,几乎是冲到她面前,身子还没靠近,叶南鸢靠在床榻上的身子就猛然往后一缩“别靠近我。”
    那欢喜与热切褪去,四阿哥才看清,叶南鸢的眼神中,写满的都是陌生。
    无波无澜,看过来的模样仿若再看一个陌生人。
    “南鸢”四阿哥伸出去的手颤抖着,他掩饰性的捏紧手心,捉住那天青色帘账的床榻”不要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叶南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
    “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么”眼睛对上四阿哥,叶南鸢嘴笑朝上,勾了勾“之前贝勒爷不让南鸢出去,不就是为了隐瞒郭格格怀孕的事”
    叶南鸢撑着手,从床榻上起身。
    “南鸢。”她身子太虚弱,身上那件寝衣重做了几次,改了又改,却还是大了。腰间的位置空荡荡的,里面的人仿若一吹就能倒下来。
    四阿哥捏紧手心,却是不敢去碰她,只伸出去的手再她旁边护着,唯恐她摔了。
    “如今南鸢都已经知道了,四阿哥不用去瞒了,也不用关着我,整日的让我呆在这屋子里,不让我出去。”
    她每每说上一句,四阿哥心中就痛上一句。
    他无言以对,只站在床榻边低着头,眼睁睁的看着叶南鸢穿戴好衣裳,系腰带的时候,四阿哥忽然走上前。
    “我帮你,好么。”
    修长如玉的手指拿着那两根腰带缠绕在手指之间,手指灵活很快就寄了一个结。那日在马车上,他分明还是不会的。
    不知何时学的,学了多久,如今竟是这番灵活。
    叶南鸢低着头,一滴泪砸在了四阿哥系着腰带的手背上。
    四阿哥烫的手往后一缩,抬起头,就见叶南鸢泪流满面“我后悔了。”她道。
    “后悔什么”沉默了许久,四阿哥才嘴唇颤抖着问道。那日他生中蛇毒,生死未卜,她不顾生死给他吸走蛇毒。
    当时醒来,他说她蠢,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救他,以一命抵一命的形式,太蠢。
    当时,叶南鸢却是笑脸盈盈道;“为了你,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后悔。”如今,  这个人,这双眼睛,这个曾不顾一切去救他性命的人。
    却是再说,她后悔了。
    叶南鸢不说话,四阿哥却不知为何起了固执,偏要再问一句,让那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
    “后悔什么”
    “爱的太深,不留余地。”叶南鸢苍白的嘴唇扯出一丝笑,“你一刀一刀的刺下去,如今已经是千疮百孔。与其说,后悔认识你,不如说,后悔全心全意的只在乎你一人。”
    她纤细的手指伸出去,隔着衣服指着四阿哥的心口。
    叶南鸢自嘲一笑,起身从他身侧往屋外走去,纤细的身子实在是太过于虚弱,惨白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只她依旧是挺着腰杆,姿态优雅,朱红色的门打开,叶南鸢看着面前的门槛,转过头。
    月牙一样的眼睛,对上那双古井似的眸子。
    她说“你那颗心,我捂不暖,进不去,日后谁稀罕,谁要吧。”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迎着光她却却是笑着。
    “总之我叶南鸢,是要不起了。”
    眼睛一瞬间闭上,叶南鸢转过身,头也不抬的跨出门槛,继续往前走去。
    苏培盛从始至终站在门口,吓得腿都是哆嗦着的,直到瞧见叶南鸢走远了,才敢回头进屋。
    “爷。”苏培盛头也不敢抬起,但看着四阿哥的模样,却是觉得从来没见过爷这番的悲痛过,那双总是漆黑的眼帘里满是红血丝。
    捏着拳头的手背,已经鲜血淋漓。
    “爷”苏培盛跟着心下一痛,连声安慰着,“奴才让小太监跟在叶格格身后了,再说了,瞧叶格格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往西院去的您别担心。”
    “不一样了。”
    四阿哥却闭上眼睛,红血丝的眼眶中头一次有了湿意。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叶南鸢对他,再也不会如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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