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琴声飘来。

    白妗席地而坐,在他身旁弹响了古琴,一曲有所思在纤细的指下流泄而出。

    十年前,东昭一位名满天下的才子之作,多有诉衷肠,挽留恋人之意。

    寂静的夜如鬼魅,整个府邸、整个盛京都融化在了这寂静中,连更夫的打更声,也再听不见。

    苍老的树发了新芽,月下洒落点点阴翳,倦鸟归巢,隐约有翅膀扑棱的声音。

    一条鹅卵石的小径,通向沉默的树根。

    爆炸后的余韵未消,吸一口空气,仿佛还嗅到稀薄的,焚毁后的气息。

    月从薄雾中来,少女朦胧白衣,在树下盘坐。她抚琴,神色由寡淡,逐渐转向认真。

    青年立于一旁,在延绵的,吞噬一般的阴暗中,俊美的脸庞上神思莫属。

    白妗被乐曲主导了神思,倒是有些走神。

    一曲尽了,她还在回想某个音,修长的手臂忽然从身后环了过来,她靠进一个结实的胸膛,发顶被肌肤磨蹭,姜与倦将下颌靠了过来。

    他垂下的手,覆盖了她的手背。

    整个人既是禁锢,又是包围。

    白妗努力放松僵硬的脊背,他每一次吐息扫在她发顶,微微痒,听起来很平稳,没有一点异样。可是这种彼此看不见的状态,让她不由自主腾升起一丝焦虑。

    不安,在扩大。

    姜与倦静静地环抱着她。

    少女的身躯软而温暖,伴随着草木清香。

    多像一株植物,一只鹿。

    如果能够圈养在身边

    这个念头一出,就被轻描淡写地抹除。他知道,他必须保持清醒。

    白妗觉得,姜与倦大约又要玩相同的花招了。与今天在奉常寺一样,故意展现出亲密,不过是想放松她的戒心。

    果然,下一句话就让她浑身紧绷。

    “白妗。告诉孤,今日离开奉常寺后,你去了何处”

    低沉的声音丝丝渗入耳中。

    天生能蛊惑感官的声线,激起栗悸与酥麻。

    只是那不能看见的背后,到底是甜蜜还是杀机。

    他手带着薄茧,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触感不算太糟糕,她却没有心思去体会。

    白妗心如擂鼓。

    第一次感到冷汗从脊柱,缓缓地流下,有些懊恼,不该把后背露给敌人。

    “妾”

    吐出一个字便咬紧了牙关。

    她动作隐蔽,从袖子里取出什么,隐隐一抹尖锐。

    时间流逝得极其缓慢。

    紧握成拳的手,忽然被一把抓住。

    他有点失望地垂眼,感觉到她在他手心里颤。

    姜与倦将她的手抬了起来。

    却看见,那白皙的手心,躺着一根玉簪。

    温润的白玉,雕成白鹤振翅的样式。质地算不得极品,却也是上佳的料子,款式格外素净。

    他看着这根簪子,顿在了那里。

    白妗这才开口。

    猫儿一般的呢喃撞入耳廓,似羞涩

    “过几日,是,是上巳节,也是殿下的冠礼。妾,妾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在街上,看见了这个,就买了下来。想着,应该很衬殿下。”

    他用内力压制着她,她在疼,五指不自然地张开,唇瓣都在发抖。咬字也是,慢慢地一字一顿,努力偏过脸,想要看看他的神情。

    姜与倦忽然很想捂住她的眼睛。

    仿佛被她看到了,

    就无所遁形了一般。

    可他没有。

    他撤去了所有力道,沉默地坐于身后的石凳之上,而她放下古琴,起身,微微叹息着,俯下来搂住他的脖颈。

    白妗贴近他,将脑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身体的重力倚靠向姜与倦,像是不经意打个盹,顺势坐进了他的怀中。

    簪子握在手里摩挲。

    男子的肩很是宽厚,精细的布料,与脸庞尤为熨帖。能看见分明的竹叶纹。

    她侧目,打量那修长的颈项,与下巴连结的线条,勾勒一抹幽深的欲色。其间的凸起,又彰显着男女的不同。

    她知道她的这个动作,是很危险的动作,他的手就在她的腰上,她的呼吸扫在他颈侧。

    于她而言,身边人随时可能兽性大发。于他,则是脖颈随时会受到致命一击。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冲动,

    就像僵持着了一样,白妗缓缓举起玉簪,指尖绕起他散落的长发,细心绾起。

    他信她么

    不,他丝毫不信。

    和尚测骨之能,无人能及。她身怀武功,那个“是”字言犹在耳。她千真万确,就是那夜那个不择手段、狠毒狡诈的女子。

    而且,极有可能与东府起火、与乱党余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最正确的做法,不是杀死她,更不是放过她。

    而是将她投入刑部大牢,用无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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