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那肖似贵妃的轮廓中,浮现出一丝阴狠,与眼中微微的希冀交织,竟有些病态
    “是交换了什么吧,比如用她的死,来保全她其中一个儿子的性命。”
    “三哥能不能告诉我,她要保的人,究竟是谁呢”
    姜与倦看了眼他惨白的面色,漠然片刻,却道
    “没有。”
    “她没有同孤说任何话。”
    楚王猛地后退一步,惨然一笑。
    他以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青白的手指细若木箸,从指间隐隐洇出湿润来。
    日日夜夜纠缠的心魔在这一刻叫嚣着、撕扯着冲出了牢笼,令他头痛欲裂。
    临了,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喃喃着什么
    “害死母妃的人是我,推波助澜的是我,那个时候,目睹了一切却沉默的也是我”
    “该死的人,从来都是我啊”
    他似哭似笑,几近疯魔。
    原来方才只是试探,陆惜玉有没有告知他,她被赐死的真相。
    可,知晓又如何。不知晓又如何。陈年旧疤,经得起又一次地揭开么
    即使真相大白于天下,不过是给那些杀人的铡刀,重新抹上一层血痕。
    青年默不作声。
    “王爷,再不走,要误了时辰了。”老叟弯着腰,走到楚王身旁焦急地催促。
    少年用袖子擦着面孔,眼中的阴翳被泪水洗去,变得透亮。
    “待本王再同哥哥说最后一句话。”
    对于身边最后陪伴的人,楚王少见地露出了温和的神色。
    老叟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退到一旁。
    他抬目,盯着姜与倦露出一个笑容。就像从前兄友弟恭的模样。
    嘴里吐出的话,却字字带刺
    “三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未体会过我们的痛苦吧。”
    忽然走近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三哥,你是不是觉得什么都能尽在掌握什么都能得到披着这副完美的皮就能得到天下人的敬仰
    如此,弟便祝你,终有一日,面目全非,众叛亲离,为人弃如敝履”
    “哈哈哈哈”如愿以偿,太子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楚王快意而疯狂地大笑着,坐上马车,慢慢消失在远道之上。
    只留下那满含恶毒的诅咒,于风中久久挥散不去。
    “斩离。”
    “在。”
    姜与倦端坐马车之中,雪白的衣袍拂在座下,闭目养神。坐在车外护板上的斩离掀帘走了进来,于太子身边半跪。
    青年蹙眉,喃喃,“孤长他五年,是他的哥哥,勉强也可算作长兄了。”
    “我今日才知,他心中有如此深的怨怼。”
    “是父皇错了么还是孤错了”
    沉静良久,斩离低沉冷肃的声音才传来
    “殿下与楚王是兄弟,可在此之前,殿下先是楚王的君,再是他的兄长。而他是臣。
    为臣者,向君提出种种要求,甚至指责发难,让君按照他的想法行事,这些都是没有道理的。”
    “是楚王爷太过偏激,不知分寸。”
    “为君则刚,殿下不能心软。”
    姜与倦含笑,扫他一眼,缓缓道,“你倒是清醒。”
    他的目光慢慢地沉淀下来,抹去那一丝动摇
    “不错,为君则刚。”
    为君者要的,既不是爱戴,也不是倾慕,而是绝对的臣服。
    对于任何人,都是如此。
    白妗与魏潜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姜与倦的车马。
    这回是他掀起帘子,主动相询道
    “怎只有你二人,不见神医”
    他目光带了一丝考量,从魏潜的面上,看到白妗的面上。
    白妗望着他浅笑,眼波中含着淡淡的疏离,而魏潜则皱了眉道
    “实在不巧,我二人寻到神医所居的常芝林中时,只有一药童出来迎接。只道主人昨日动身云游,并不在家中。”
    “何时归”
    “未定归期。”
    姜与倦的眉心也染上一丝沉重,沉吟着不知在想什么,终是一叹道,“罢了,”
    看了眼正踢石子儿玩的少女,道
    “天色将暗,你二人便与孤一同回去吧。”
    白妗一下踩住乱滚儿的石子。冲车内人福了福身,面色谦卑
    “多谢殿下体恤,只是小人身份低微,万万不敢脏了尊驾。”
    姜与倦脸色一冷。
    魏潜抢上一步,肃然道
    “殿下,今昔只是不懂规矩,绝无冒犯之意。”
    他身形一挡,不经意地将少女藏在身后,话里话外,连“姑娘”二字也不加了。
    而白妗坦然处之。
    姜与倦面无表情,放下了帘子。
    隔着细布帘,清润的声音淡淡飘来
    “如此,二位自便。”
    半柱香后,在常芝林前,达成了今日第三次偶遇的俩人,同时一愣。
    “殿下”白妗笑道,“这么巧。”
    “不巧,”姜与倦却一哂道,“我们的目的一致。”
    白妗随他视线看去,林间枝蔓交错,浓荫参天,幽静不可测。
    而在此林深处,便是神医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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