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得是真的蹩脚。
“”
这一幅画,是她及笄那年所画。
那时府中原本预备请城中一等的画师来府画美人像,以备送嫁媒谈时的公子婚选之用。
然而,谈凝那时一心记挂着表哥裴尚之,不想嫁人,便在一日同姊妹们游湖时,点了柳树旁那个连拿画笔都手抖的老画师给自己画了张美人像。
也是拜这张画像所赐,整整一年内都没有公子来府上提亲。
谈凝在府上并不得宠,未出阁的姑娘家又不得见外亲男子,于是便一直只得这一张画像。
谈凝在策划逃跑的当天就想到自己的画像会被张布的可能,但求保险,除了用女工藏手饰外,她还稍稍妆败了几笔,除非是经常见过她的人,不然单单只是通过这些个支字片语和画卷,是难以一眼认出她来。
“王”季余看着风向全偏到摸不着边了,心里急了,想张嘴辩解,这话刚开了口,就被打断了。
“王爷啊”
谈凝伏在地上痛哭啼泪,直哭得震了周围里一群男人抖上一抖,“求王爷救救民女为民女做主啊王爷”
谈凝在前世见透了女人的眼泪对男人能有多大的效用。
她见过了谈府里的姨娘们小啼小哭的娇嗔争宠。
也见过了扈府里的女人看似嘤嘤柔弱下的锋牙。
而那个骄傲的谈家二小姐,除了婚嫁那一日外,从来不屑于在他人面前示弱,那个骄傲而倔犟的女子,即使是柔软而胆小的,即使也有委屈到流泪,但也会打破了牙,把血含泪着硬生生咽下去。
傻。
只要有用,什么法子不是法子,什么法子又不可以用
骄傲见鬼去吧
自恃以为的清傲,自欺欺人罢了。永远没有立身于敌人面前,俯身笑着看着敌人在自己脚下痛哭啼泪来的爽快。
而现在,她断不能被抓回去。
但是她逃脱不了,在季余的面前,这么一群蛮横的男人面前,她唯一可借用的就是太叔卢的力量,即使对于太叔卢她尚一无所知,但至少,太叔卢是谈府所无法触手比拟的力量。
未必然需要依附于太叔卢的过活,只要太叔卢将她分调过去,她就有机会逃脱就可以。
“”太叔卢端着手中的画卷,抬头久久地望着跪在自己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随即缓缓地将画卷收起来。
“王爷。”
禄民接过了画卷,唤了他一声,提醒他,“王爷眼下还有要事赶着回去,这”
也是早日里天还没亮,不知道为什么,王爷突然说要回濮阳城,连马车都还来不及准备细当,就急匆匆的从忘北城赶了过来,直赶了一日一夜的路,中途尚换了三次马也不让停下歇息。
17973民不知道他是有什么事,但却记挂着定是一件重要之事。
“不妨事了。”令禄民意外的是,这一次,王爷竟是如此说。
“”禄民抱着画卷疑惑的抬头。
这夜里生冷,有穿林的寒风如刀一般削着脸颊。
连着高举起的火把都泛着冷色。
幽幽的炽焰,太叔卢落目望着跪在自己脚边哭诉的女子,忽尔问道,“姑娘既不是谈府二小姐,那敢问是为何人”
“我我叫邴绮。”情急之下,谈凝报出了前世自己陪嫁丫环的名字,还不望抽噎了几声,补充道,“民女是北溪村人氏,家里尚有老父和一个年稚的弟弟业工,母亲患着病,于是我便接手娘的手红,偶尔织些丝绢送去城里卖着换点银子,所以才被这位军爷”说到这里,谈凝掩面哭泣着,就像个被欺负的小媳妇。
“我没有”季余见她铁了心的要把自己往死里坑,气得直涨红了脸,“我”
太叔卢伸手示意他噤声,季余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赤焰但染上了他的宝冠,见他身如玉树,不怒自威,明明见着平和却让人凭添生畏,就是全然豁出去哭得稀里哗啦的谈凝,在这样一份威严之下也渐渐的收敛了下来。
那是浑然天成的雍华与贵气,令人不由自主俯首称臣。
太叔卢说道,“此事各有说道,左不过在这陌地里一时也说不清楚,眼下天色已晚,便先一同回城待天亮再来对簿公说吧。”
谈凝听着脸色一变,“王爷”
太叔卢伸手示意她噤声,谈凝脸色一片苍白,这不就是兜了一大个圈子还是得回去送死吗
“季尉长持词,说姑娘是谈家的二小姐,与今夜谈家的灾案有疑,他奉命揖拿,是为送去慎刑司审刑。”太叔卢敛目之下,神色平淡。
“正是如此”季余语气中生着愤慨。
太叔卢敛目之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而姑娘持词,说是季余尉长贪得美色,心怀不轨,想要借公徇私行强抢民女之事,对簿之下,国中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是为大罪,按律司察,也由慎刑司一手操办。”
“”谈凝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脸色越发的惨白。
五龙缵珠宝冠垂身,见玉带披身,他一身古鼎灰色的长衣在月下斑驳晕现着。
大氅披身。
太叔卢道,“既然两位的事情都该由慎刑司全权审办,那就一并同去慎刑司正查罢。”
“”
谈凝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果然,坏事是不能做的。
季余见这丫头终于说不出一句话来,当下走前了一大步,大声道,“王爷英明对于这位姑娘的指控属下愿意去慎刑司受审,以此自证清白,还请姑娘同、行、吧。”
谈凝的脸色刷的一下彻底的白了个透底。
“不”
这回去还有得命怕是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吧
太叔卢望着谈凝的退步之下的抗拒,不教他们两人继续在这外头僵滞着,但道,“本王正要回城,既然姑娘如此的抵触随季尉长同行,便与本王同道一行。如此,可还有异议”
“这”
“这”
两人听着一时皆有犹疑。
谈凝到底从来没有真正的接触过太叔卢,便是全然的不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她原只是希望太叔卢将她调去他处羁押,没想到与他一道同行。
但是
王权在上,不容他拒,眼下她似乎只能赌上一赌。
而且,太叔卢身有不举,横竖也不能对她怎么样。
“我”
谈凝咬牙应下,拜谢道,“民女拜谢王爷”
一旁立着的禄民察颜观色的走过来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谈凝,跟着将她送上了马车里,随即垫上了软枕仔细着布设着太叔卢的坐榻。
“可”季余有些不知所措,“这可是谈府再三”
太叔卢在小厮的搀扶下走上了马车,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听他这么一说,便转过了头来,见他大氅内那一身古鼎灰色的长衣低奢沉敛,冠上的五龙缵珠雍荣贵派。
听他侧眸道,“那就让谈昌卓亲自到我府上来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