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拜太叔卢所赐,他大部分的人手全部被困在了忘乡城,得于他引祸来一个平歧王,让他在这忘乡城与平歧王虚耗了不少。
    太叔卢一离开,整个境北一时震荡,虎眈着想要继续伸爪扩内的人不止是他。
    “爷,这次是平歧王传来的消息。”那亲信说道。
    “若是传来的是他病死的消息我定给他去上柱头香顺带放一柱鞭炮。”边王骞支着头勾舌尝着葡萄道。
    “是卢怀王的消息。”
    “若是传来太叔卢病死的消息我也给他去上柱头香。”边王骞冷笑一声,“鞭炮就用来炸他的棺材。”
    那亲信顿了一下,说道,“平歧王传信,濮阳有动,滕棘大水生患,派往滕棘的赈灾金款过淇水被压,卢怀王亲出剿匪,已有僵滞。”
    “淇水”边王骞听着顿了,表情一时之间古怪了起来。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发出了一声大笑,“那二傻子别不是以为这钱他太叔卢想私吞罢。”
    那亲信想了想道,“听平歧王的意思太叔昭日似乎确有这个生疑。”
    “噗嗤。”边王骞像是听到了个笑话,又剥了个葡萄扔着吃,“可真是个二傻子,也是二傻子才能养出这么个傻子。”
    “所以,平歧王说,太叔昭日许是怀疑卢怀王与爷勾结”
    扔进嘴里的葡萄还没咬到就掉了出来。
    边王骞支着身望着眼前的亲信许久,像是在判断这是不是一句小孩的玩笑话,就这样过了半晌,他略微坐直了身,“我是有段时间没去濮阳了,不知道里头竟发生了这么多好玩有意思的事情。呵,可真是有趣极了。”
    “平歧王的意思是说,卢怀王想来不日就会再回境北,他一来,境北初成之势必受多方打压,任谁人都无可避免。”那亲信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封递给了他。
    “所以,平歧王有意与爷联手,一起在中途伏杀卢怀王。”
    濮阳城,宫城。
    金殿。
    这一日的朝会开得比之往日以来都要来的格外的久,里头不乏辘肠空腹的大臣,只因为听着这一桩桩的事,这一件件的证据过于叫人匪夷所思而让人忘记了肠饥。
    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有一份如山的铁证压下,坐连整个谈府。
    “自这一枚边王骞的符石被卢王妃得手,谈府从此就有了一个抓住卢怀王的把柄,于此得以声势越见壮大。”扈梁挂着那一枚金印,道,“而等其势壮大后,卢怀王便无所谓成举与生死,那淇水岭之事,坐盗的贼寇,还有火神殿也是谈府中人自导自演的一局棋,臣那日也在火神祭殿之中,神像倾榻之后有检查过座像遗迹,便是在那里找到了一串卢王妃身怀的珊瑚明珠。”
    “无独有偶,除了谈府有意以女嫁王宗来壮其声势 ,臣家的妻舍,扈氏柳女也是谈府有心安插之人,为了是与我父联亲,可是一介兵部的尚书可想这谈侍郎野心有多大”
    点到为止的话,虽然罪责全归谈昌卓,但是明眼的人任谁人都知道这话背后指向的是与谈府有戚亲的懿妃。
    前朝结党壮势已有成羽蔽荫之兆,后宫更有伸手,懿妃这些年更是皇上的新宠,虽然有孕一朝得子,诞下的便是储君
    再往后,便是不敢再细想。
    “臣臣绝无此心啊皇上臣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万万不敢有这个念头啊”谈昌卓脸色一片的灰败。
    皇宗金石为证。
    密印为罪。
    人证有足。
    便就是这样一步一步的将整个谈府便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推,这俨然已经不再是罪责一人之事,而将成诛连九族的大罪
    “扈梁你疯了我谈府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对我”谈昌卓已可预想这个后果,一时失控起来。
    九族连诛,扈府也不可避免。
    是啊,按理是如此,因为他扈梁早已成他的婿,可是可是,这勾结外戚之罪,若是卢怀王真被定了这等的罪责,以九族来数,牵及皇宗
    “臣与谈府是有姻亲不假,但谈四女嫁日与外男私逃,我留于颜面而将她接于府上,却与她并无夫妻之实。原只看着两家的关系,想将她当成外戚之室养在山寺之中,却不想竟生了这等的事。”
    扈梁举折面色平静的道,“臣为执书使,为皇上效忠以司察朝中动向,如此大事臣万死,也不敢不报。”
    金殿之上一片的死寂。
    沉冷如冰。
    等他说完了后,整个金殿之上的大臣们都一个个缄口闭声,便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二。
    年轻的帝王背着手立在了金殿之上背对着一众的大臣立着,忽然,他说道,“扈执书说,昨日谈府有人将月卿推入了枯井之中”
    “确然。”
    “那人是。”
    “正是谈府与臣亲姻连下却与外男私逃的四女。”扈梁面色平静的举折道。
    “那件事是”谈昌卓恍恍然回过了神来,正想要开口说话。
    “可确有此事”太叔昭日侧首问。
    “那是因为”
    “是还不是”太叔昭日沉目。
    “是因为因为”
    太叔昭日冷眸望着他,“朕只在问你,是,还是不是。”
    “”
    谈昌卓跪在了那里冷汗披身,“是。”
    满堂的寂静。
    谈府。
    这样一个凭地里如破竹之势卯头急冲的商贾之势,却在攀上王亲之后如此的壮势起来,可昭之而见的,手腕之极,其心狼野。
    太叔昭日却是面色平淡的说道,“这事却说不通了,若是王叔有异心,谈侍郎以此来胁迫王叔,用王妃做媒介之手,可断无向月卿下手的必要。”
    “那是因为”扈梁举折一顿,道,“谈侍郎欲备再上演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
    扈梁面色冷漠的说道,“许是皇上不知,臣与谈四女早有姻亲,但月余之后谈侍郎却有心让谈二女,也就是如今的卢王妃当时出身庸无的谈二女代四女来嫁于我,那卢王妃是个性情烈性的女子,自是不应。虽后来承宠于卢怀王,但自早可见此女难受宗家之控,眼见着现今卢王妃越发的不受掌控,便意与让同她样貌相似之人代宠,这可是谈府用惯了的戏码。”
    谈昌卓眼见着他一字一句吐得离谱,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紫,“荒荒谬荒谬极之”
    太叔昭日背身立于金殿之上,“代嫁之事可是真的”
    “皇上,皇上,此事是有原因的,是因为”
    “朕只问你”太叔昭日打断了他的话,侧眸之下厉色喝道,“可确有代嫁之事”
    “”
    谈昌卓只是颤了颤唇,却终是没有回答。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是的问题。
    因为这牵涉到了整个谈府的命运,一宗人的生死。
    但是,这不是他所能回答的,却也是由不得他不回答的,万诸的罪行加扣在身,皇上不信他,他无可辩白一句,或者
    或者,皇上本身也便是早就有想要他性命的念头。
    哪里容得他活
    可是,谈府,那么一宗家的人那么一宗家的人若是因此而尽数诛连
    伴君如伴虎,这官场之上可真是无不机关算尽鱼肉他人啊
    再往后太叔昭日还问了一些事,有关于代嫁的详尽,有关于谈府有意指使四女坑杀卢王妃后觅选后备取代她代宠的女子,那女子,扈梁也找到了并宣上了殿堂,直颤颤兢兢的跪了一地,模样可真是有七分的相像。
    被他亲手押送去慎刑司的谈絮柳也被带上了金殿问话。
    却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只消他离开了片刻,她竟是已经不知为何疯了,癫癫狂狂的在金殿上又哭又叫的撒欢,竟当了自己是皇上的妃妾,又疯又癫的笑着还说要生下皇子让他成为储君。
    疯了。
    疯了。
    一切都疯了。
    谈昌卓瘫坐在了一地,无数的地套,无数的陷阱,那些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谎言,那些似有还无的事情与祸难,那些原是一件件单独看丝毫的都不起眼的小事。
    但有一天被别有用心的人整合起来具数放大之后,竟是这般的可怕。
    若说代嫁寻日里只是受德谴,但若将它放在了趁卢怀王外行谋害卢王妃施以李代桃僵,瞬间就不一样了。
    若说围猎秋会只是往日里的小会,但是套以密谋结党伐异卖官买官壮大声势,瞬间就不一样了。
    还有官帏秋宴。
    还有礼单清帐。
    还有藤棘灾募。
    就这样不置他谈府一氏于死地,便不得罢休。
    一步步。
    想着这段时间,不过月余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而这里只是往日里细碎平常的小事,一件件,一桩桩,整合起来
    无一不让他毛骨悚然。
    谈昌卓想要伸冤,却只是张着口辩白不出来一句。
    耳畔里俱是已经疯了的四女疯疯癫癫的笑声,伴着堂中几个女子啜泣的哭声,他怔愣的跪在了那里,望着背立在那里的那一个年轻的帝王。
    因为他一直都是背对着金殿上的所有的大臣,所以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只在偶尔的一瞥中生得帝王的震慑。
    可是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那一位年轻帝王眼中的赞许与那快要掩饰不住的笑容。
    谈昌卓少有考举,却屡而不第,转而弃文从商在那些狡诈的商贩铜板里打着滚,虽然他能力有限,但是看人的眼光却是老辣的很。
    他望向了另一旁低眉垂目的女婿。
    又望了望那一个年轻的帝王。
    那一刻,他却是心里全然的明白了过来。
    在这官场之中的沉浮百载,哪里还要得什么个真相,不过是为臣者如何更好的去揣摩着帝心,在揣摩清了帝心之后,在想法子为帝王谋事,以让他悦心。
    他曾与鹤儿谈过近来与太叔卢的几桩事,两人都曾有过疑心,里头几桩是皇上的暗手。
    未必然需要他出面,而只是简单的推波,他依旧是背后将所有人视以棋子的操棋手。
    而扈梁,只是完全揣摩对了帝心,并极其聪明的将之前所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全数串连了起来,并给出了一个皇上所想要看到的走向与答案。
    皇上所想要的。
    谈府灭。
    卢怀王永世禁于境北之地为太缇镇守边疆,不得回宫。
    而前者,在他如此的手腕之下,谈府足以可见的已成了囊中物。
    至于后者,在面对与边王骞勾结这样的质疑之声,卢怀王想要自证清白,便唯有一举平定境北,拿下边王骞的人头。
    后生可畏,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轰”
    正在谈昌卓一脸死灰脑子一片空白的瘫跪在了金殿上时,却听得金殿的殿门之外陡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直把殿中的人骇得不清。
    很重的血腥气迎面扑了过来。
    重的呛喉。
    金殿之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殿门外的那一声巨响给吸引住,甚至包括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的谈昌卓,所有的人举目往那方望了过去。
    有一个东西飞了过来,是一个匣子,里面的缝隙上正淌着血。
    “砰”
    那匣子被丢在了金殿之上,跟着打了几个滚,轱辘的转了一下后伏在了地上,正露出了里头的东西。
    “”谈昌卓愣愣的跪在了金殿之上,他愕然的望着负着金锏举步走过来的男人。
    见他一身的玄黑的重衣披衣,面容冷如古树。
    是五龙缵珠的宝冠束发,发冠之下后垂着两根沾了血的玉缎,那玉缎垂珠正披着身,即使此一刻,他披了满了血,却依旧见着雍荣矜贵,那是与生俱来的王者。
    太叔卢
    谈昌卓跪在了金殿之上,只见着他负着金锏举步从自己的面前走了过去,震然的转过头跟着望了过去,只看见他背后那一双披发的玉缎微起。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句话也没有问。
    一句话也没有答。
    只是在抬手间举起了手中的那一把金锏。
    一剑,断了谈絮柳手筋脚筋。
    一剑,割破了扈梁的脸皮。
    和最后一剑
    斩下了太叔昭日发上的龙冠金顶,那是太叔昭日长至十余年间,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扑面而来,甚至于,就在这宫城之中,就在这金殿之上。
    就在所有大臣的眼里
    无数的人惊恐的睁开了一双眸子望着眼前的一幕。
    无数的人冲了过去。
    无数的人失声的瘫坐在了地上。
    只要他想杀他。
    即使在这宫城皇宗神龙天顶的金殿之上,在无数大臣众目睽睽之下,在禁兵守卫层层把守的护卫之下。
    他也能。
    他也敢。
    太叔昭日连连迫退的倒在了金殿的白玉阶上,冠发的龙冠金顶掉落在了地面上,连带着几缕青丝一并的削了下去。
    “泠”金锏直指向了他的眉心,听得剑身清啸龙吟的泠泠声泛起,冰冷的令人生怖。
    “皇,皇叔”有几个破碎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太叔卢提着手中的金锏直指着他的眉心,一双深色的眸子望着格得的生冷,“淇水岭贼匪之祸已平,滕棘水患治施已发。”
    “臣,特来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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