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提醒墨珣与伦素华。

    墨珣看素安听到林醉的话之后忙强打起精神来说“没有,我还不困。”

    “天色是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墨珣看了素安一眼,这便冲林醉点点头。

    伦素华忙附议,“林公子家人怕是也等急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伦素安确实困了,只是不想搅了哥哥们的雅兴,此时听两个哥哥这么说,就知道他们也是想回府,便也不再强装,只遮着嘴小声地打起呵欠来。

    墨珣他们这才去寻水榭旁的越国公等人,唐欢遥一见素安不停地“点头”的样子,赶紧将他从林醉身边带了过来。“素安这孩子平时睡得早,今晚估计是玩得高兴了,困意上头。”

    林醉听到唐欢遥冲自己解释,忙摆手,“不打紧不打紧,伦小少爷很乖。”

    赵泽林本也觉得时辰不早,刚打算使人去唤墨珣他们,正巧见他们回来,便要打道回府。

    “珣儿送醉哥儿回去吧。”赵泽林看了看林醉,开口同墨珣说。

    “是。”墨珣这便点头。

    赵泽林的安排他能理解,总不能让越国公他们这一大堆人送林醉回家之后再回越国公府吧林醉不过一介白身,用不了这么大的场面。而此时不过是赵泽林见他一个哥儿带了两个小厮,担心他不安全罢了。

    “这就不劳烦墨公子了。”林醉忙推辞。

    “欸。”赵泽林略微露出了不满的神情,林醉这才点头应了。

    待林醉拜别越国公等人之后,墨珣才带了个护卫将他送至林府门口。而林府大门一开,墨珣见林醉已经进去便同护卫转身离开了。

    林醉今日回得有些晚了,不过是过节,家里除了几个弟弟之外,其他人都还没睡。程雨榛刚把林酌哄睡了,自己也出来同郡君用些元宵,便听到下人说大少爷回府了。

    “正好,喊醉哥儿进来,让他吃两个元宵再去睡。”昌平郡君闻言,立刻让下人去请林醉进来。

    林醉进了屋之后,便让昌平郡君招到身边,“今日如何外头热闹吧”

    “热闹,与往年差不多。”林醉家里自小就不大拘着他,还允了他一个人上广平府。而像京里这种大大小小的节日自不必说,从来都是让他去玩的。

    林醉刚坐下,下人便给林醉不多不少正盛了两粒元宵端了上来。

    昌平郡君本身也不多吃,只是沾沾喜气,这才继续问道“怎么今日回来得晚了”

    墨珣所赠的那个八方宫灯自打在河边交给洛池之后,便一直由洛池提着。此时回府,洛池也就直接回林醉居所去了,只有林醉一人进花厅同爷爷和爹爹说话。“今晚去看了舞龙灯,又放了河灯,这才迟了。”

    昌平郡君闻言便点头,“去瞧过祥元花灯了没”昌平郡君上了年纪之后便不爱与那些个年轻人上街挤了,不过偶尔会问问林醉“祥元花灯”的灯谜,图个乐子,随意猜猜罢了。

    林醉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没问过墨珣,便只得实话实说,“孙儿去到摊子上的时候,花灯已经让人猜走了。”

    “这么快”

    不止昌平郡君,连程雨榛都纳了闷儿了,“知道是谁猜走了吗”

    林醉一时有些迟疑,毕竟他能觉察到上回郡君生辰宴上,爹爹对国公夫人和伦孺人的态度不甚热络,就是十分勉强地维持住了面上的客套罢了。

    程雨榛见林醉不答,以为他是不知情。毕竟刚才林醉说自己到的时候,花灯已经不在了。

    昌平郡君与程雨榛不一样,他见林醉面上欲言又止,脑子一转,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墨珣”

    “是。”林醉这才点头。

    昌平郡君立刻笑了起来,随手拍了拍程雨榛的手,“不错,不错。”

    “怎么”程雨榛看了昌平郡君一眼,只觉得这墨珣未免太过了些。

    昌平郡君一眼就看出了程雨榛心中所想,“是个聪明孩子。”

    程雨榛颔首,昌平郡君所言,他确实也无法否认。“是。”

    林醉有些担心郡君会接着往下细问,却不曾想,郡君只是让他快些将元宵吃完,好回去休息。林醉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洛涧起先问过林醉,若是夫人问起这宫灯来历该如何交代,岂料夫人没问,郡君倒是先唤了人过去问了昨儿个上元节,林醉出去外头做何玩乐。

    之所以喊洛涧而不叫洛池,是因为林醉身边的这两个小厮里头,洛池嘴巴严实,洛涧有些小聪明但胆子小。正经遇上事儿的时候,洛涧脑子转不过弯来,只会实话实说,而洛池便会避重就轻,是以问话还是问洛涧更轻松。

    洛涧得了林醉的准话,自是一五一十地将他们在祥元花灯摊子前头遇上越国公一家的事告知了昌平郡君。

    讲述之余,昌平郡君时不时提问,“墨珣主动将宫灯赠予醉哥儿”

    “是。”洛涧低着头,“墨少爷起先是背对着大少爷的,后来见到大少爷就直接将宫灯递给大少爷了。”

    “是国公夫人邀醉哥儿一同游玩”

    “确是国公夫人开口。”

    “国公夫人让墨珣送醉哥儿回府”

    “是,也是国公夫人说的。”

    昌平郡君细细问过洛涧之后,心下了然,不由得朗声道“这个赵泽林真是”他虽是提高了声调,但却并未生气,只是笑怪了一句。

    “醉哥儿可有失礼之处”昌平郡君又问了一句。

    “并无。”

    “好,你下去吧。”昌平郡君也不点破。他想问的是醉哥儿同墨珣有没有失礼之处,而不是问醉哥儿在越国公和国公夫人面前有没有失礼之处。

    上回赵泽林私下里跟自己提过林醉的亲事,他思前想后,虽觉得墨珣看起来是个有前景的,但年纪终究是太小,瞧不出担当来。等到醉哥儿及笄的时候,墨珣不过才十二岁,半大不大的,怎么撑起一个家难不成要一直让越国公护着不过也有好的地方,墨珣家庭简单,而自己又同赵泽林关系不差,醉哥儿嫁过去应当不会受气。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是太早了。

    昌平郡君只是没料到,上回他尽管没把话说死,但也算是明面上拒绝了赵泽林,谁知道他竟然还惦记上醉哥儿了。倒也不会觉得赵泽林“贼心不死”,毕竟赵泽林与越国公两人行事一向坦坦荡荡的。而会这么惦记自家醉哥儿,那也变相地证明了醉哥儿人不差。

    洛涧让昌平郡君叫去问话的事情一点没瞒着林醉,而等到洛涧回来,林醉又细细问了他一遍,确定其中并无错漏,怎么听都没什么问题,便也不再去想了。

    若是爹爹叫洛涧去问还麻烦一些,但爷爷应该没关系吧。

    上元节过后没几天,越国公下了衙回来之后,在用晚饭之际忽然开口说了句,“老侯爷薨逝了。”

    伦沄岚乍一听“老侯爷”,也不知道越国公说的是谁,不敢随意开口,唯恐惹了越国公不快,只是礼貌性地将碗筷放下。

    赵泽林也沉默了好一阵子,随后才开口问道“是相老侯爷”

    “是啊”越国公意味深长地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感叹了一声儿。

    “已经报丧了”赵泽林倒是不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老侯爷怎么说都是宗室的人,过世了应当会有人来通知。

    “对,就今儿个我下衙之前的事。”越国公叹了口气。他临下衙的时候才得了宗正寺的人来传的消息。

    这样的话,国公府很快会来人报丧的。

    “等入殓了之后,寻一天去吊唁吧。”赵泽林见越国公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好,只是拍了拍越国公摆在腿上的手。

    伦沄岚一直将两位老人的话听在耳朵里,听了这么几句,还是只知道“相老侯爷死了”。而此时饭桌上的氛围有些古怪,虽然越国公与赵泽林还是与往常一样用饭,但伦沄岚却仍是记得越国公叹了那一口气,便也不敢细问。

    墨珣看伦沄岚有些手足无措地坐着,也伸手去拍了他一下,“爹爹,先用饭。”

    赵泽林一听墨珣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越国公与他两人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伦沄岚看起来还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就对伦沄岚解释,“相老侯爷是昌平郡君的父亲。”

    伦沄岚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自打进了京之后,赵泽林便同他介绍了一下每个官职、称谓所对应的品阶,就是担心伦沄岚万一出去外头赴宴,落单的时候举止不合理会惹来别人的嘲笑。而对于京里的一些宗室,赵泽林也跟他说过,有些记下了,但不常听人提起,就很是容易忘。这么想着,伦沄岚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一天再让老夫人给他讲上一遍,他干脆拿了纸笔记录下来日日翻看。

    若说越国公同老侯爷关系多好,那倒也没有。只是年纪大了以后,十分听不得谁谁谁死,总觉得老一辈的人都死光了之后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

    “先用饭吧。”赵泽林开口,让伦沄岚先用饭,有什么事用过饭之后再说。他一看看伦沄岚的样子就知道伦沄岚是想岔了,怕是伦沄岚以为越国公同老侯爷关系好,这才心情不佳。

    伦沄岚这才继续用饭,而原先饭桌上的闲谈之声也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安静。这是伦沄岚在越国公府里吃过最安静的一顿饭了,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等用过了饭之后,赵泽林才让下人把饭菜都撤了下去。

    “等吊唁的日子定下了之后,沄岚和珣儿就跟我们一起去。”

    伦沄岚和墨珣现在既然住在越国公府里,而墨珣又是越国公的干孙子,遇上了这种事肯定是要跟着越国公的。

    “是。”

    伦沄岚和墨珣双双应下之后,越国公才又说道“相老侯爷也病了很长时间了,也不过全靠药石吊着罢了。”

    赵泽林点点头,他同越国公回建州丁忧的时候,老侯爷身子骨还算硬朗。但前年他们一回京便听说老侯爷病倒了,而且已经卧病在床有两年时间了。越国公曾去看过一次,只觉得老侯爷整个人又黑又瘦,眼眶完全凹了下去,连说话都难,看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撒手人寰了。

    从那时到现在,也算了熬挺长时间了,说不准对老侯爷来说还算是一种解脱。

    越国公心里这么想着,可嘴上却又是叹了口气,“林家这次啊怕是难咯。”

    墨珣一听越国公这么说,立刻就联想到了之前自己同越国公说的那些话朝中怕是已经有人盯上了林家了。

    相老侯爷一死,林家同宗室的连接就断了大半,虽然昌平郡君还有个郡君的爵位在身,但哥儿毕竟与汉子不同,这个爵位不过就是挂个名好看罢了,并无实权的。而林奕甫那个从七品的灵台郎也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这个林家了。昌平郡君那个哥哥,相伯公,也只是个无实权纯粹领俸禄的人。

    此时尚在伦沄岚面前,越国公也不多说,毕竟还是个没准头的事儿。等到赵泽林让伦沄岚与墨珣回了馥兰院,墨珣都还在想也不知道当初他与越国公的猜测会不会成真。

    若是朝中早有人觊觎林家这个皇商的地位,那相老侯爷死后不多久怕是林家就会遭难了。

    墨珣并不认为朝中的“那个人”愿意再等,从而给林家以喘息的时间。毕竟在墨珣进京的时候,越国公便说过,相老侯爷已经卧病在床两年了。那么从那时到今日相老侯爷病故,就是整整三年时间,怕是早就等不下去了。

    甚至还不知道容不容得了相老侯爷的尸骨安生出殡。

    墨珣原先让越国公帮着盯着林家一段时间,后来也没再听越国公提,此时已过去一年,也不知他是否还有派人再盯着。

    他曾同越国公说过,老侯爷若是一死,林家就会是砧板上的鱼肉。

    自己现在“两手空空”,想帮林醉也没那个能力,也只能希望“对方”仅仅是想要夺了林家皇商的位置,而不是要将推倒整个林家了。

    可惜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在墨珣的脑子里,他便立刻摇头否了。

    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在林家本身没有犯大错的情况下,想要夺取林家皇商的地位,最简单的方式难道不就是使计将整个林家颠覆吗

    宣和帝对皇商的态度一向都很宽容,更何况林家这个皇商之位还是由先帝赐下。犯点儿小错,宣和帝必定会网开一面的

    “珣儿”伦沄岚见墨珣到了书房门口之后,一直站在走廊下头也不往里走,眼睛盯着院墙上的窗框似是在愣神,便喊了他一声儿。

    墨珣忙眨眨眼,这才对伦沄岚笑了起来,“爹。”

    伦沄岚知道墨珣在想事,但还是提醒一句,“进屋去,别在外头吹风,到时候受了寒可有你受的。”尽管墨珣很少生病,但伦沄岚作为墨珣的爹,自然还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是。”墨珣这便点了头,往书房里走。

    越国公府是到相老侯爷入殓前一个时辰才有宗正寺的人前来报丧的。

    越国公虽有爵位却不是皇亲国戚,但在宗正寺的碟谱上有名,所以才会由宗正寺的人前来报相老侯爷的丧事,而相老侯爷的丧事自然要由相伯来承办。

    老侯爷这一死啊,不说林家,就连相伯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墨珣此时尚在想林家的姻亲,是否有哪家能在林家出事时施以援手。可思前想后,却发觉林家原先便是商人起家,就算先帝允了林家入仕,但终究是不如士族那般盘根错节、扎根深厚。他此时反复琢磨,竟也想不出有人可以帮衬。

    越国公与赵泽林是在相老侯爷去世的第三日上侯府吊唁的,墨珣到场的时候,昌平郡君与林醉他们这些子孙辈早都跪在了棺椁旁边。

    这是墨珣到这方世界参加的第二场葬礼了,忽然意识到,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死后都是一样的。就算葬礼规不同,但最终的宿命还不是埋到地下去。

    “节哀。”墨珣只认识昌平郡君这边的人,其余全都不认识,但不妨碍他说这两个字。

    墨珣见到林醉的时候,只觉得林醉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待墨珣细看,却又什么都瞧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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