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之中有很多人,在不久之后,会通过秋闱春闱殿试而后入朝为官,所以在他们当官之前就与之结交并没有什么坏处。

    乔离会盯上墨珣主要是因为墨珣背后的越国公,否则墨珣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他留意的地方。书院里不还有个六岁就得了生员,结果次年的乡试不也未过吗更何况墨珣才刚进书院,人品、才学种种都看不出,若不是因着越国公和谢大人,也没人会把他放在眼里。

    寒门学子不是不能成才,而是几率太小。生计尚要发愁,又哪有时间读书呢而就这几天的课下来,墨珣给人的感觉就不像是穷人家培养出来的孩子,哪怕日后止步院试,儿子嫁到他家也不会受苦。

    墨珣能猜到谢建阳对他的态度会影响到同窗对他的态度,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想来也只是因为他以往对婚丧嫁娶这类人际往来的事接触得太少了。

    伦沄岚接到墨珣的信已经是新晋生员名录传到临平县的时候了,他是带着墨珣已经通过院试的消息登上到建州的船。

    伦沄岳知道儿子落榜的时候也没说什么,毕竟他家崽子什么水准,他已经看出来了。再加上这次考题刁钻得很,伦素华考不过也属正常。他知道自己弟弟其实没怎么教育孩子,墨珣能长成这样基本都是靠自己,但在伦沄岚临行前,他还是稍微交代了一些事。

    官学比私学好上不少,那些个先生都是身负功名之人,有些时候还能请到朝廷官员来授课,墨珣若是认真学,自然受益匪浅。伦沄岳只担心墨珣年纪太小,受不住建州城的繁华,被一应景色迷了眼。再加上他年纪这么小,若被有心人利用,或是引了过去,到时候要再掰过来就难了。

    虽然墨珣此时住在越国公府里头,上头有国公爷看着,但伦沄岚此去,恐怕要把墨珣接出来独住,那就得伦沄岚担起这个做爹的责任来。

    伦沄岳语重心长,伦沄岚也心有戚戚地将二哥所说的话都记牢了。原先他带着墨珣搬进临平县的时候也是想着二哥是个汉子,对墨珣的成长会有帮助,可却没想到这才来住了大半年,墨珣就到建州城里去了。

    伦沄岚知道自己为了儿子好也不应该再胡思乱想,只安心跟着别人搭船上建州就好。

    墨珣估算了伦沄岚到达的时间,却不曾想因为伦沄岳不放心弟弟所以又耽搁了小半个月。这样一来,饶是墨珣再镇定也有些坐不住了。去书院归去书院,但一回到国公府,墨珣就四下看,想着伦沄岚会不会已经到了。

    因为消息不够灵通的原因,墨珣不知道伦沄岚走的陆路还是水路,也不敢劳烦越国公让他派人去蹲守。更何况伦沄岚也不识得越国公府的人,贸然派人去接也怕到时候会吓到伦沄岚。而越国公府在建州城也算是个众所周知的地方,伦沄岚主动找来还更方便些。

    在开学后的十来天之后,伦沄岚总算是由人护送着到了越国公府。而越国公也早就交代过上上下下,自是不会怠慢。伦沄岚一来叫门,门房问明了来由便引着他进了前厅。

    此番是伦沄岚第一次出远门,虽然一路上有人帮衬,但还是紧张得很。到了越国公府,为了不给儿子丢脸,他也是佯装镇定,强打起精神来。

    伦沄岚虽是客人,但毕竟是哥儿身份,便由国公夫人出面接待。越国公则是避开,等他们都谈完了再出场。

    赵泽林气势比起越国公来不遑多让,甚至更为冷硬。他性子一贯如此,强行硬拗也不伦不类,索性维持原样。按理,接待伦沄岚只需到偏厅即可,但赵泽林也算给足了他面子,让下人直接带着伦沄岚上正厅里头。

    伦沄岚第一次见品阶这么高的人,一时间竟失了言语。赵泽林眉头一皱,使人拿了软垫让伦沄岚坐下。这样一番动作,倒是提醒了伦沄岚,他忙将在临平县准备的一些特产让青松递给一旁的管家,说是墨珣这段时间多有打扰,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赵泽林颔首,让管家把礼物拿下去,这才开始着重打量起伦沄岚来。

    伦沄岚并不是那种大气的长相,眉宇之间似乎萦绕着忧虑,或许是初到陌生的地方,亦或许是至今还没见到儿子鼻梁挺直,唇瓣醇厚,若是眉宇间的顾虑去了,应当也是有福之相。

    “墨珣现在在书院里,要到戊时才会回来。”看透了伦沄岚的想法,赵泽林也不瞒,他没必要试探墨珣的爹。不是所有的哥儿都跟他一样,从小家里就由着顺着,想去哪里都应允。伦沄岚应该这辈子就只出过这一趟远门,会紧张害怕也属正常。

    “哎。”伦沄岚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双手藏在袖子里已经握紧了,现在一听到墨珣的消息,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我带你到墨珣住的院子去休息吧。”赵泽林觉得两人继续坐下去也是沉默或者一问一答,这气氛实在太僵,以他的性子是坐不住了,倒不如出去走走,还能扯些话题来聊。

    伦沄岚原是想让国公夫人不要太过麻烦了,派个下人带他过去就成,但又觉得人家盛情相邀,自己平白拒绝不好,便点头跟上。

    国公府比起伦家那可大了两倍不止,伦沄岚是第一次参观这种宅院,只觉得整体局透着端庄雅致,与他住过的地方十分不同。他们乡下的房子就图个简单方便,所以进了门之后几乎毫无遮挡。但国公府一处一景,似乎每一个位置都有其存在的价值。

    赵泽林顺路给伦沄岚介绍景致和各个院子,伦沄岚在后头应着。这么应着应着,伦沄岚似是觉察出些许不对劲来。他来时带足了银钱,那就是要在建州租上一个小院子,等院子置办妥当了,那就带着墨珣搬过去。可越国公夫人这态度,仿佛是要自己留下来常住啊

    伦沄岚觉得自己应该开口解释一下,便发出了声响。

    赵泽林似是已经知道伦沄岚想说什么,正巧也到了馥兰院,便指着院里的小亭子,让伦沄岚跟他进去。

    伦沄岚点点头,这就跟上了。

    赵泽林随意地坐在石椅上,伸手请伦沄岚坐了下来。这才开口道“我有个事,需要跟你商量一下。”赵泽林说话直来直去的,有一说一,反正认孙子这个事早晚都是要告诉伦沄岚的,现在说也没什么。

    伦沄岚能听出赵泽林语气中的郑重,想来是事关墨珣的,那必定十分重要了,便挺直腰背,摒住呼吸,严阵以待。

    许是伦沄岚的态度使得赵泽林禁不住轻笑起来,“放松就好,不要太紧张。”

    伦沄岚闻言,自然不可能放松得了,却还是顺着赵泽林的话稍稍变了姿势。

    “是这样的。”赵泽林见伦沄岚似乎做好了准备,便继续说了,“墨珣这个孩子,我和越国公都很喜欢,再加上我俩膝下无子,所以想认墨珣作孙子,不知你怎么看”

    “啊”伦沄岚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他抬首看了国公夫人一眼,见国公夫人冲自己点了点头,眉头便皱上了。

    赵泽林细细审视着伦沄岚的表情,不愿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从伦沄岚的脸上,赵泽林只能看出诧异、担忧、惊讶,却没有狂喜。

    这一家子真的很奇怪了。这种事落在旁人身上应该是感恩戴德才对。赵泽林原先只觉得墨珣小小年纪却思虑过重,没想到连他爹一个乡下哥儿都这样。

    “这个事,珣儿,不,墨珣他知道吗”伦沄岚此时没有能商量的人,是以脑子里瞬间闪过的就是墨珣如何反应。

    “他知道。”赵泽林一贯是清清冷冷的,突然要让他开口劝伦沄岚放宽心,他还真说不出来。

    伦沄岚捏了捏袖子,“那他怎么说的”

    “他说要与你商议过后再定夺。”

    赵泽林这一番话简直让伦沄岚找到了主心骨,他立刻点头称“是”,紧接着又说“确实要商议之后再行定夺。”他什么都不懂,可不能随便应下,到时候还坑了儿子。

    赵泽林倒也没说什么,只让伦沄岚回去歇着,这就自行离去了。

    墨珣现在下学都是由越国公府的下人驾了马车来接,原起初他还拒绝过,然而越国公以一句“省城的官学一向如此”将他堵了回去。等到墨珣下学离开书院的时候,才发现书院大门前齐整整地停了好多马车,而越国公府的马车自然是停在最前头的。

    总觉得越国公是在变相地想别人宣告墨珣与国公府的关系,而且墨珣还没同意认他们当干祖父和干爷爷呢,越国公这就先下手为强了。

    墨珣不是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他知道自己既得了越国公的推荐,那么不乘国公府的马车,日后在这书院里头恐怕日子过得不会很舒心。官学就相当于是一个小的朝堂,里头多的是达官显贵的子侄亲故。

    今日下学,他刚上马车,小厮便告诉他,伦家来人了。

    “是我爹来了”

    “正是。”

    墨珣眼里都透着欣喜,伸手搭了那小厮一下,“那可快些回国公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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