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这”他脸上带了讨好,“我当真不知道这事儿夫人是不知情的啊。”

    墨珣也点了点头,倒不是信了他陈保山,而是觉得墨家果然还想搞事情。恰巧外头的人都在,墨珣决定把事情说说清楚。“你事先没了解双方的情况就接了这媒”

    陈保山面上一哂,“我这不是,这不是信得过墨家的人品吗”

    是了,墨家在隔壁的村里头也算是大族了。墨珣顺着陈媒人的话往下想,面上更是微微笑了起来,“墨家的人有甚的人品乡亲们都是知道的,我父亲刚下了葬便一大帮子人到府里来闹,说是要夺了我家的地和院子。”虽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但这丑是丑在墨家,而且伦沄岚马上要搬进县里去了,没脸的还不是墨家那群人

    “这事儿闹得里正大人都出了面,村里的人也是知道的。”墨珣说着,往人群中扫了扫。

    “是了,这事儿我们都知道”人群里头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嗓子,立刻引来了众人的附和。

    “对,墨家可真是不要脸了,我那天还见着他们夹着尾巴走了呢”

    “可不是,一家子人也不害臊,在路上就说他们如何贪墨别人家的房子和地。”

    达到效果,墨珣也点了点头。石里乡统共三个村,而墨家与伦家不是一个村的,现在墨家人欺到伦家来了,村里头的人怎么都是帮着伦沄岚的。

    “这”陈保山原想说一句“这关我屁事”,但一看墨珣那样儿,似乎并不是对他说的。

    “这趟使你来提什么亲,也无非就是想搞臭我爹爹的名声。”墨珣站姿笔挺,眼神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说句不好听的,我爹爹刚才连门都不让你进,你便赖在我家门口可劲撒泼打诨,就是让乡亲们看我家的笑话”

    “我”陈保山刚要开口解释,墨珣便冲后厨挥了挥手,眼见着鞋底板子离自己脸近了些,吓得他立马闭嘴。

    墨珣在门前踱步,“墨家是吃定了我爹爹软弱可欺,吃定了我们孤儿寡母无人撑腰。”其实墨珣这些话是说给村里头的某些人听的,一个个的,嘴上说着什么远亲不如近邻,暗地里却是巴不得伦沄岚的名声坏掉。“我爹爹不答应便泼爹爹一身脏水,万一答应了就更好了,我家这院子和那两亩地就又归了墨家。”墨珣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刚说完便停住了脚步,“当真是好算计”他可不信墨家的人真会安心呆在家里等结果,现在指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里看笑话呢。

    “我父亲与石担村墨家早早便脱了干系,切莫要再说什么亲上加亲之类的浑话。”无论是徽泽大陆还是这里,都很讲究什么血缘亲疏,但墨延之已经脱离了墨家,明明连籍都除了,现在遑论什么“亲”也未免太可笑了些。

    墨珣虽然年纪小,但是说起话来条理清晰,很容易就让人理顺了里头的始末。“真想娶我爹爹倒也不难。”墨珣这才对上了陈媒人的视线,抑扬顿挫地张口道“在这石里乡里头,能拿出庄子院子和良田作陪嫁的人不多,既然我爹爹有这么个条件,那么,哪怕是二嫁,也定是要与人做正夫的。”

    陈保山这时候哪敢反驳,只得点头称是,一再表示他会回去转达。

    “放屁”

    墨珣循声望去,正见到他那个所谓四伯的夫郎从人群里走出来。

    “你爹那是个下作的淫夫,还妄想着当遂之的正夫。”老四夫郎自然跳脚得厉害。他原就不同意让墨遂之向伦沄岚提亲,但是家里头那几个伯伯也是贪了伦沄岚的房子和地,这才纷纷劝他。说什么伦沄岚嫁过来,那么他们定是要把房子和地搞到手的,更何况他是正夫,永远高了伦沄岚一头,伦沄岚定是不能越过他去。老四夫郎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若是伦沄岚应了这门亲事,只消人进了他的家门,那就得给他斟茶倒水。到时候可不就由着他处置,想怎么立规矩就怎么立规矩若是伦沄岚不应,那他更是也没什么损失。

    当初老二夫郎一听说安秀才频繁进出“墨府”,便眼巴巴地跑到石方村里头来打听。没曾想竟是真事,一回到村里,老二夫郎便添油加醋把这事跟当家的说了。

    伦沄岚跟安秀才有首尾这个事还真不是墨家人第一个提的,但却是老二夫郎“发扬光大”的。他本就在伦沄岚那儿丢了颜面,后头还让伯伯叔叔,甚至连自个儿当家的都怀疑他偷了东西私藏,这口气不出,如何咽得下

    伦沄岚名声一坏,想再嫁个好人家就难了。本来寡夫再嫁就比不得头嫁,更何况他身上还有污点。

    而“请媒人上门提亲”这个事,其实是墨老四自己提出来的。他当时说这事的时候,三个哥哥都不同意。说是讨了弟弟的夫郎,说出去实在是太难看了点儿。更何况,那墨家跟伦沄岚基本上撕破了脸,伦沄岚如何肯从

    墨遂之的意思是,反正伦沄岚名声也坏了,能嫁给他还算是高攀了呢。再者,他们惦记伦沄岚的地和庄子已经好长时间了,怎么就不能再博上一把

    正如墨珣说的那样不应,泼了脏水,丢人的是伦沄岚;应了,那庄子和地就都收归囊中。岂不妙哉

    而墨遂之给出的理由是,毕竟墨延之原是读书人还中了举,恐怕墨家这几个汉子也就自个儿和老三能让他瞧上眼。当然,他不敢把这话跟自家夫郎说,自家夫郎那个脾气,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了。到时候别说还没闹到论沄岚,就先把自个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后来墨遂之便央着几个哥夫帮着他跟自家夫郎说道说道。

    厉害关系这么一分析,再加上几个哥夫有意无意地捧了捧墨遂之,才让老四夫郎虽然听着心里舒坦了。但他还是不想跟人共享汉子,尤其是那伦沄岚比他年轻貌美的,万一墨遂之将伦沄岚讨回家里头,宠妾灭妻可怎么是好所以他现在一听墨珣说什么“伦沄岚只与人做正夫”才会如此冲动。

    万一墨老四脑子一抽,当真把他休了可怎么办

    适才墨家的几个伯伯都躲在后头听情况,原先见陈保山在“墨府”门前闹腾,他们还面露喜色。后头一看,陈保山让墨珣使人架住了,而墨珣又把他们的行径公之于众,便有些站不住了。之后,墨珣又说出了“伦沄岚要做正夫”的言论。墨四夫郎下意识便看向自个儿当家的,见他似乎意有松动,还与几个伯伯对视点头,就知道这提亲一事无论伦沄岚同意与否,他都要把它搅黄了否则,别说他会成为下堂夫,恐怕连他的孩儿也讨不了什么好

    “我爹爹如何,我做儿子的不予置噮。”墨珣摇头,继续道“我原先敬你们是我父亲的哥哥哥夫,但你们又何尝拿我当过你们的亲人口口声声怜我小小年纪失了父亲,张口闭口要带我回墨家给德高望重的长辈抚养。”墨珣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小厮身边,“满口仁义道德,最终目的不过是想贪墨我家的田地。”墨珣面带嘲讽,冷哼了一声。因为年纪尚小,伦沄岚给他准备的衣裳都是正好合体的,否则他就能作势甩上一把袖子,看起来气势卓绝些。“像这样的亲我们可攀不起。”

    “墨珣小儿,休得胡言”这回墨家老大都躲不下去了,也跟着走出来。

    墨珣这么一开口,相当于把墨家那层遮羞布都扯掉了。再结合去年的几次墨家人的行径,石方村的村民们看老四夫郎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更何况,墨家人为了第一时间知道情况,躲在人群里头,已经有好些人认出他们并指指点点起来。

    “我胡言”墨珣摇摇头,他就知道墨家那些人不可能安安分分在家里等消息,必定是要亲耳听见才能安心。“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他一字一顿地正对上墨大伯,丝毫没有惧意,“墨家莫要欺我少不经事”

    眼见着墨家的人一个个从人群里站出来,墨珣下意识退了小半步。“这便是想以多欺少”

    墨家人原觉得墨珣年纪小,确实是有打算胡搅蛮缠一番,但让他这么一点破,一个个都不敢再动了。村民们也自发地看牢了墨家的人,唯恐他们做出什么举动来。

    这下有人帮忙,墨珣心下稍定。说起来他以前很少这样,在自己能力不足的时候正面与人对上。这种完全将自己缺点暴露在别人面前的做法实在太蠢。可他此时没有办法,家里没个能主事的汉子真是任人宰割了。

    “墨遂之说想亲上加亲”墨珣对此嗤之以鼻,“我爹爹与墨遂之有甚的亲”

    说出这话的时候,墨珣考虑过后果世人一向注重孝悌,而他这么做,相当于冒犯长辈,其实是不占理的。但他没有办法了,大舅不在,爹爹又说不过这些人

    墨珣一想到伦沄岚,满脑子只剩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诸位且听我一言。昔日,我祖父爷爷尚在人世,墨家人便欺我爹年幼,以孝悌之名支使我父做活,所得银钱全数交予家中,我父不留分毫;祖父爷爷去世后,墨家人便合起来把我父亲逐出家门,剔除户籍。甚至以我父念书进学用尽钱财为由,剥夺了他分家的权利。父没,观其行,呵,此等无良无德之人,也配与我为亲”

    “再者,我父过世,尔等上我府中四处窥视,上庄子里头行踪鬼祟,竟连白绫麻布都扯回家中”墨珣边说边摇头,满脸纠结,“我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父亲墨延之,祭日刚过,诸位身为哥哥哥夫,非但不来祭拜、不作探视,反而等着我爹爹孝期一过便使人上门提亲当真是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墨珣一句话带一个“子曰”,在场的虽然好些人听不懂,但也能从墨珣其他的话里头听出他是在骂人了。

    “我爹爹与墨遂之从未有过私下往来,但这媒人却说我爹爹原先与墨遂之有情信口胡诌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大概是真撕破了脸,墨家人反而不怕了,一个个怒气冲冲便要冲上来,“你这小妇养的,说的什么浑话”

    墨珣一咬唇,暗道不好。怕不是惹怒了墨家人,他们要狗急跳墙了吧

    “少爷,我们来啦”

    就在墨珣心生退意之时,青松从后院赶来了。与他一同的除了先头的那个小厮外,还有伦沄岚。

    原来,伦沄岚是打算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却见青松行色匆匆的,便拦下他问了缘由,这才使得青松迟来了片刻。

    伦远岚的性子本是不太惹事的,又顾及到墨家是墨珣的血亲,权当是让着他们。却没料到墨珣亲身上阵与墨家人理论,当即坐不住了,才又走了出来。只是这一出来,伦沄岚就看到墨珣小小的个子险些让墨家人给围上了。

    “青松”伦沄岚快步上前,边厉声高喊道。

    墨珣一听见青松的声音便回了头,看到伦沄岚后立刻迈腿往他身边跑。

    人的习性正是如此,见着有人跑,习惯性想追。墨家人亦如是。

    墨珣适才吩咐青松去办事,可不就等着现在吗

    “是”青松话音刚落,立刻与小厮一道站在前头。他手握一瓢,往提着的恭桶里舀。“你们再往前我就不客气了”

    恭桶的味道太浓,尤其是经过瓢这么一搅合,味道更甚。墨珣忙把口鼻捂上了,而墨家那些人也纷纷顿住了。

    好些围观的村民探了头,看到了瓢和恭桶里头的液体,捏着鼻子往后退了退,就怕被殃及到。

    “你敢”四伯夫郎原来就跳得凶,之前还在家里做过那种“伦沄岚来伺候”他的美梦,这会儿让伦沄岚下了颜面,当即脸上便不好看了。他满脸通红,因为强烈的气愤和呼吸导致了鼻翼不断煽动着。

    青松让墨珣之前那么一鼓舞,现在对上墨家的人一点都不虚,他把瓢又朝着墨家那些人扬了扬,吓得他们又退了两步。

    “你不怕就试试呗”墨珣猛地探了个头。他原意是让青松拿了尿来直接泼的,不过这么警告也好。若真泼出去了,那这个梁子就结大了。

    墨家人原就不是君子行径,小偷小摸的动作也做得出,若是几日来折腾这么一下,当真是不胜其扰。墨珣只想着解气,却未考虑周全,幸好伦沄岚赶来了。

    “臭小子你再乱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刚才他们被墨珣连讽带骂地说得无法反驳,现在就恨不得把这小子弄死。

    略略略。

    墨珣刚吐完了舌头,又觉得太臭,赶紧用手臂挡着鼻子,透过衣裳呼吸。

    “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在我家门口闹事,还想教训我儿子”伦沄岚眼神一凛,咬紧了牙,看似只要有人再敢上前,他便要狠狠给上那人一口。

    “岚哥儿,我们”墨大伯一见这两两对上了,立刻便知这事恐怕不成。而且他们原计划抹黑伦沄岚,现在反而被墨珣翻了盘,若是再不心平气和地讲上两句赶紧走人,恐怕丢人的事还有呢。

    “岚哥儿是你叫的吗”墨珣又一个探头。

    伦沄岚非但没有怪他不尊敬长辈,反而欣慰地捏了捏他的肩。“我与你们墨家,毫无干系。延之未死前,无干系;延之死后,更无干系。”

    “丢不丢人,当哥哥的肖想弟弟的夫郎。”墨珣甚至怀疑墨老四其实早早便看上他爹了,只是他爹瞧不上这人。“真是罔顾伦理道德。”

    让墨珣这么丁点大的孩子教训,墨家人的脸上并不好看。尤其是墨遂之,好赖是个读书人,现在里子面子都丢尽了。当初若不是老二夫郎跟他说什么伦沄岚与安秀才有首尾,他又如何能起这番心思伦沄岚如果连安秀才都瞧得上,如何瞧不上他

    “我奉劝你们一句,不要再惦记着我家的地,否则这两个桶里的东西,我必定是要泼到你们身上的”伦沄岚此时直挺挺地挡在前头,像座山一样,将墨珣藏在了身后。

    墨珣跟着点头,现在伦沄岚肯出马固然是好,否则他以小辈的身份去责问长辈,说到哪里都说不通的。

    青松顺着伦沄岚的话,又逼近了几分。

    而那墨四夫郎还想再说什么,让墨遂之拉了一把。墨遂之脸上并不好看,甚至隐隐有发青的征兆。

    墨老大一咬牙,看了老三一眼,老三立刻两眼一翻,软趴趴地往自家夫郎身上倒。

    “快来人啊我当家的他,他”老三夫郎慌忙喊了起来。

    墨珣把这一家子的表现全看在眼里,当真是张口结舌。一场闹剧就在“墨老三晕倒”后,落下了帷幕。

    墨家的人飞快地架着墨老三,一句话都没多说,便一溜烟消失在了墨珣眼前。墨珣满脸莫名,甚至有些想不起适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伦沄岚冲乡亲们行了个礼,什么都没说。

    墨珣这才把视线移到陈保山身上。他一直被抓着,也是将这场闹剧从头看到了尾。

    “青松过来。”墨珣从伦沄岚身后走了出来,冲青松招招手。他站到陈保山跟前,笑眯眯地对陈保山说“你还敢不敢再说瞎话了”

    陈保山连连摇头,这时候已经不是鞋底板子了,已经改成恭桶了好吧“不敢不敢,再不敢了。”他说的是真话,早知道这“墨府”里头的人这么凶悍,墨老四再给他两倍的银钱,他也不敢来啊。

    墨珣点点头,他本就不能拿这陈保山如何,不过起个威慑作用罢了。想来墨家那些人也被他吓着了,短期内应该也不敢再来。只要等他们一到临平,这些人就会从墨珣的生命里翻篇了。

    “把人放了吧。”墨珣满意了,又冲陈保山笑了笑,看得他心里直发毛。“陈媒人在石里乡也是出了名的。”墨珣笑意未退,但嵌在他脸上就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但是有句话叫做玩了一辈子鹰,今天让小家雀给啄了眼。”

    “不不不,您不是小家雀,不是小家雀。”陈保山被松了钳制,连连摆手,也不再舞他的帕子了,只想着跟墨家那群人人一样赶紧开溜,而不是在这里听墨珣教训。

    墨珣又是一通笑,这回倒是什么都没说。

    “珣儿,走吧。”伦沄岚见墨珣似乎说完了,便冲他招招手,让他一道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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