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对新原君的死有些遗憾。

    我想这次绫小路总该有所松动吧。

    然而依旧没有。

    绫小路的声音冷淡到了冷酷的地步,这并不符合他平日里那种普通甚至略显懦弱的形象。

    “新原君的死不可避免,他是被淘汰的旧式马车,怎么可能追得上新时代”

    “再说,这不是老师您自己的作品这样的话有什么好遗憾的”

    不仅再次失败,甚至称得上是被教训了太宰治那种只能算是小孩子反复无常的闹脾气罢了。

    当我这样和太宰治说的时候,我才忽然醒悟我似乎成功了。

    不是非要升生气、恼怒、痛哭才叫失控,和往常不同便是失控。

    当我兴冲冲说着这样的发现,太宰治又换上令我牙痛、手也痒痒的欣慰表情。

    “还不算太蠢嘛。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来,那个绫小路清隆可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即使在横滨我也有听到过他的传闻。”

    太宰治故弄神秘的话让我忍不住屏住呼吸,问,“什么传闻”

    “有朝一日,他会成为那里的主人。”太宰治指了指上面,又将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示意我不要声张,“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也想不到平平凡凡的绫小路或许会有那么大的来头即便这来头还是未来式。

    “但听你说的,他疏于交际、对任务也不大热衷、并不像是有志于仕之人,且他姓绫小路,偏偏又在清泽议员这里工作”太宰治自言自语起来,稍一沉吟道,“既然这样,你问问他新原君为何而死吧。”

    太宰笃信这次一定能成功,我却觉得仍旧不行,尤其啊是在知晓绫小路的传言后。

    然而等再次见到他,一切却出乎了我和太宰的意料。太宰没有成功,我也没猜对。

    因为绫小路清隆主动问了我。

    这是几天来他第一次主动找我谈话。

    “既然您是作者,您觉得新原君的死是有意义的吗不过在此之前,就算只是读者的我也有话要说啊。”

    不等我回答,绫小路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觉得是有意义的,至少对于他个人而言,自己的追求有了个结局。即便死亡也要维护的东西因此得到保全”

    第一时间我以为绫小路终于打开心扉我即将找到他的弱点。然而我又想到太宰治所说的话。

    绫小路这种天赋的政客习惯了伪装,但他并不害怕伪装假面的碎裂,因为他会在碎裂的瞬间换上新的,甚至借此机会示弱、博得同情、进而达到其目的。

    这么说绫小路现在想要利用我

    如果他想要利用你,听从他的想法,相信他,就好像你是保护他心灵间隙的一道墙或者反过来。

    我放下笔,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在下想要帮你。”

    绫小路欲言又止般说,“不,你只需要”

    迟疑是以退为进,这时候需要继续坚持。

    “请相信我。”

    绫小路深深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然而待我细看,那笑意又转瞬即逝。

    不知怎的,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发生变化了。很快我便知道那种感觉并没有错。

    我和绫小路,或者正准确地说太宰治和绫小路之间的攻守逆转了。

    现在绫小路占据了主动位置。

    他主动抛出了很多信息,照太宰治的话来说,这里面有诱饵,也有真实。

    可我们无从辨析。

    正如太宰治再怎么多智近妖怪,也想不到和绫小路打开话题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难,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另一个身份。

    显然,眼下绫小路的身份注定他比我们掌握有更多的信息,这样的他,无疑占据着优势。

    然而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之前太宰治和绫小路的彼此试探证明了双方都有目的。

    现在就看他们两方谁的目的先露出来,先露出来的那个就有了软肋,再交锋时难免因此被人拿捏。

    即使双方要协商,先露出目的的那方也不好预估另一方的心理价位,因为后者完全可以坐地起价。

    我不希望太宰治是败者,倒不是忽然对他有所改观或者如何,而是我们既然合了作,便成了利益共同体。

    然而绫小路清隆,在我和他越发熟悉之后或者说屡次当他和太宰之间的传声筒之后,他在我面前越发暴露本性。

    这样一个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天才不,倒不如说怪物,我无法想象他失败的境况。

    尤其是太宰治得知绫小路异常的反应后便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不再发表任何见解。

    绫小路这边也毫不急躁,不咸不淡地看着书、偶尔和我聊几句。

    太宰治和绫小路清隆他们两个让我忍不住升起一股挫败感,明明是三个人的场合,却只有我活得像个背景板不,或许工具人筒更加准确。

    好歹之前还当了个传声筒。

    噢,还有新原君的故事,看来我还给他们了试探彼此、试图钓上大鱼的饵料。

    这其实是很滑稽又微妙的事情。写了这么久东西,我敢自称对人性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然而人心却又大大不同了。

    正因为此,太宰和绫小路的交锋我插不上嘴,只能当个复读机和传声筒,这倒没什么,可当他们用来突破彼此心理放线的东西居然是我曾经写下的东西

    心情难以言喻。

    扪心自问,我是不是过于被动,以至于像撒多了盐不能翻身的三文鱼刺身虽然它本来就不能翻身。

    但我不同,我是不是该稍微奋起一下

    虽说这样想,我怎么也想不到“奋起”的机会像六月的暴风雨一样说来就来,也像太宰治的心情一样说变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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