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一吐为快,“陛下总不会以为,我秦北渊是昭阳长公主的政敌,这话只是代表我和长公主彼此政见不一、各自为营这么简单吧。”
    官场如战场,一不小心丢了官位是小事,可能脑袋都会掉下来。
    秦北渊不是神,他不能掌控所有人的所有心思,只得尽可能地做到这一点。
    但总也有不得不动手的时候。
    冲突真一起来,总有人要伤筋动骨。或是昭阳胜,或是秦北渊胜,总会有代价出现。
    而这血的代价,很快便会成为双方党羽互相之间更为彼此仇视的燃料,加深彼此之间的矛盾,直到不共戴天的程度。
    昭阳最看重的谋臣曾因秦北渊的谋划而失明;秦北渊手下能人也曾试图设计刺杀昭阳。
    两人互为政敌这么长的时间,彼此之间的旧账已经长得翻不动了。
    薛振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
    这两个人互斗的时候,他尚且年纪小,但在昭阳的教导下也有着敏锐的嗅觉,知道其中不少不为人知的弯弯绕绕。
    那时薛振心中是倒向昭阳的,但他却从未深究过自己为什么这么想。
    “但臣还是想让长公主回来。”秦北渊接着说,“只因为她本不该死。”
    “少冠冕堂皇”薛振的怒气又被激了出来,“别说什么因为皇姐不该死、因为她是长公主的鬼话,你秦北渊根本就是只出于私心想让喜欢的人活过来”
    “是又如何”秦北渊镇定地反问。
    他答得理直气壮,愤懑的薛振反倒一下子被堵了回去,他深吸了口气才道,“不如去做你每年一度的梦,什么不比虚无缥缈的鬼魂来得现实你是朕的丞相,朕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疯了。”
    “陛下放心,臣的职责一日也不会落下。”秦北渊垂首道。
    他的话虽听着像是服软,其实却一步也没退。
    薛振当然听明白了,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室中一时静得可怕,只有香炉里偶尔传出毕毕剥剥熏香燃烧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振才哑声打破了沉默,“朕不准。”
    秦北渊抬眼去同薛振对视,他的表情很平静,好像早就料到了薛振最后的决断,“陛下不是不准,是不敢。”
    薛振口口声声拿“不后悔”骗了自己六年,不过是嘴硬罢了。
    薛振根本没勇气面对昭阳。每年祭天,他从不敢去昭阳墓前看上一眼。
    “闭嘴,朕的决断不必对你解释。”薛振冷冷地说,“南疆巫术本就是无稽之谈,秦相不过被人谗言蛊惑、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事情罢了。”
    秦北渊没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他只是凝视了薛振一会儿,重复了自己之前的话,“陛下是不敢。”
    薛振握紧了拳头。
    “再者,正如同陛下方才所说,这只是臣的私心,”秦北渊又说,“便用不着得到陛下的许可。”
    薛振无从反驳。
    他确实和秦北渊想得不同。
    光是对着顾南衣,他就连头都抬不起来;若是昭阳死而复生,他更没有脸面出现在她的面前。
    在十四岁那年准备好一碗毒汤之前,薛振从未想到自己从此以后的人生都会被这个决定永恒地折磨。
    “朕和皇姐只能活一人。”薛振沙哑地说,“秦北渊,你的所作所为等同于是在弑君。”
    “陛下不是说宣阁、南疆都只是无稽之谈吗”秦北渊用薛振自己的话点他,“太后随口编造出的一句妄言,陛下时至今日还相信是真的那不过是肖忠离间陛下和长公主的办法罢了。”
    肖忠这个名字,无论是薛振还是秦北渊,这些年来都尽量避免提起。
    肖忠曾是朝中权臣之一,同宋太后关系亲密,更是昭阳之死的幕后主使。
    昭阳死后一年多,薛振就迫不及待地和秦北渊联手将肖忠铲除。
    那以后,肖忠两个字便成了宫中不言明的禁忌之词。
    猛地听秦北渊说出这个名字,薛振的面色更难看了。
    肖忠的存在始终是薛振心底的一根刺。
    又一度漫长的沉默之后,薛振一掀龙袍坐了下去,他冷漠地承诺,“朕不会让你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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