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形色匆匆, 春光空许。

    陈嫣桑弘羊一行急着回不夜,这一路先要穿过琅玡郡, 然后走海路。虽然挺急的,但急也不在这一时,再加上海上行路快,横穿琅玡郡这一部分倒是走的颇为悠闲主要是陈嫣过习惯了舒服日子,受不了一路颠簸。

    她也不是一个过不了苦日子的人, 但那得是被逼到那份上了,不然的话她确实吃不了苦。

    陈嫣有的时候还是挺承认桑弘羊的话的,她其实挺娇气的。

    这大概也算是生活环境改变人的一个范例了, 上辈子她就是一个小镇姑娘, 娇气什么啊想娇气也娇气不起来。这辈子身边的人都迁就她、关爱她,时间长了,可不就这样了么。

    才出东莞县, 连续几日的好天气让陈嫣颇喜欢户外的环境。常常是在马车里坐烦了,就骑马行一段时间。

    路上大部分时候都是经过大片大片的农田来着,此时没有农事, 跑马也方便

    东莞县旁边就是魏其县听这县名就知道了,这里其实是陈嫣那位老师兼舅舅, 魏其侯窦婴的封地。如果他不是在长安有官职,按照规定, 是要住在这里的。当然了, 此时列侯少有真的住在封地的, 绝大部分都找了各种理由流连在长安, 或者长安附近。

    这不仅仅是贪看长安繁华,更是为了靠近天子这些贵族的命运紧紧和皇室相连就算眼下没有得到朝廷重用,也得常常在长安走动才是不断通过这种方式在皇室面前刷存在感,这样将来真有用得上的地方了,才能一下想起来啊

    真的去了离长安不知道多远的封地,什么消息都收不到,不知道帝国的最新风向标那就真要错失大把大把的机会了

    为什么皇帝一再勒令列侯返回封国,以减轻长安物资供应的困难可别小看贵族的消费能力,贵族一家子往往就意味着数百名仆人,这些人还比一般的平民百姓消费力更强,许多列侯滞留在长安,负担是肉眼可见的,而列侯不为所动

    无外乎就是如此了本身就不是多出挑的,再离开长安,从此之后就真的要被贵族圈子、皇室遗忘了这对于贵族来说,就是无可挽回的衰败这样的贵族即使还保留着爵位,也等于是不存在了。

    以窦婴为例,如果他不住长安,也会住窦氏老家那边去,那边有窦氏族人聚居,图谋再起也容易。至于作为他封地的魏其县,大概就是地图上存在的一个地名,每年由此得一份收益而已。

    不过,虽是如此说,陈嫣到底因为这个对这里多了一份亲切感,到了魏其县后更喜欢骑马行路了。

    “平日倒是不见你这样爱骑马。”桑弘羊骑着另一匹马跟在陈嫣身后,马车里本就无聊,如果不是为了陪陈嫣,他可能比陈嫣骑马还勤快。这会儿陈嫣跑了出来,他当然也不会一个人留下。

    陈嫣执缰绳缓行,笑着道“此地时窦婴舅舅的封地,我有心多看看如今看着,倒是比齐地一般大县小县更好一些。”

    一个县的整体情况好不好,有的时候是不用查询档案文书的,看一看普通老百姓的真实生活,远比纸上的数据之类更准确、更直观。就陈嫣这一路上经过的乡村,远远看过去屋舍井然,虽不见多富裕,却也是整整齐齐的。偶尔见到穿粗布麻衣的村民,精神也还好。

    能这样在此时已经算上上大吉了

    桑弘羊听陈嫣如此说,嗤笑了一声“就因为这那你往常行路恐怕看不过来了。”

    e这句话是有本而来,并不是乱说的。

    考虑到陈嫣的身份,连在她身上的血缘关系足够织成一张复杂的网络了。这些人往往都是大汉的贵族,即是说,走在大汉的土地上,她随时可能遇到一个七大姑八大姨、表兄堂弟的封地,真要看,确实看不过来

    “窦婴舅舅这里不同的。”陈嫣没有深入解释,桑弘羊也知道她的意思。

    整个贵族圈子里,陈嫣不敢说全都是亲戚,但至少绝大多数都能扯上一些七弯八拐的联系。

    母系这边就不说了,如今刘家人遍布整个大汉,任何一个诸侯国都能和陈嫣叙辈分。而且由母系这边还能和许多外戚家族联络到一起,窦家就是其中的典型

    父系东阳陈氏算不得高贵、出挑,在尚了馆陶公主刘嫖之前是诸多列侯中敬陪末座的。但到底是开国时就分封的列侯之一,底子深厚,中间也没有发生过除国的事情,传承这些年不知道联姻多少次了,可以牵扯出许许多多的大家族。

    所以才说,陈嫣堪称是亲戚遍天下啊

    这在这个时代可不容易,这个时候的人普遍生活在很小的一个范围内,罕见离开家乡外出闯荡的。既然是如此,整个家族的婚姻嫁娶往往也就在家乡范围内解决了,很少见有外地亲戚的。

    陈嫣身上这样的亲戚关系属于有点儿作用,但又不能当大用的。真指望自家有事这些人会来拉一把,这是不现实的不过因为互为亲戚关系,贵族之间彼此同气连枝,还是会维护共同利益的。

    这种自己人身份对于贵族来说还是挺重要的,算是贵族最后一重保障。保护他们不那么容易衰败,而就算衰败了,也相对容易重新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因为彼此都有很多亲戚朋友,这些亲戚朋友关系也就变得不是那么值钱了。陈嫣少年时是背过各家家谱的,但忽然听闻某个未曾接触过的亲戚,还是会一脸懵逼。

    这个时候某个亲戚是不是真的亲密,一看两家血缘关系近不近,如果很近,那天然就会很亲。二看两家又没有利害关系,有的时候两家血缘关系已经很远了,但现在正是合作关系,交往非常频繁,实在是通家之好那没的说了,有的时候后者还比前者更加稳固呢

    窦婴和陈嫣关系其实已经不能算是近了,且不说窦家是陈嫣外祖母的娘家,无论古代、现代都称不上近亲。就说窦婴,他父亲那一脉也不是已故窦太后的亲兄弟,只是堂兄弟而已。

    这就更远了。

    不过因为他是同辈子弟中最出色的一个,这才和皇室越来越近。

    所以陈嫣和她这位表舅之所以亲密,根本不是亲缘关系在发挥作用,而是两人相处的比较多,感情是相处出来的。

    教导过陈嫣的人很多,从孝景皇帝、公孙弘,再到给刘彻上过课的博士们,但真的被陈嫣认作老师、正正经经为外人所知的却只有两个,一个是公孙弘,另一个就是窦婴了。

    窦婴表舅是舅舅在世时给她做乐器老师的,当然,两人之间并不只是学习奏瑟,实际上学习的东西很多。音乐、礼仪,当然还有一些黄老的学问、儒家的学问。

    窦氏的家传就是黄老之学,不过窦婴本人在从小学习黄老之学外,也兼修了儒家的道理。这大概也是他在窦氏外戚中不太合群的原因之一吧,有才是有才,但到最后,当时的窦太后都恼了他。

    陈嫣的外祖母是一个坚定的黄老派,对于儒生可真是讨厌的不得了

    真是家族之中的黑羊了。

    陈嫣与窦婴是相处出来的情谊,感情说不上多深沉,但确实是彼此挂心的那种。

    马儿哒哒哒地走在田野里,骑了一路,陈嫣也有一些累了,便重新上了官道,在一处村落前面下了马来。

    眯了眯眼睛,对身旁也跟着下了马的桑弘羊道“前头是怎么回事儿,似乎在修建一所大宅”

    桑弘羊随意瞟了一眼,发现确实有很多人在那儿建房子,眼下才打了一个地基出来,但是看地基的规模,以及对方在一边的建材,这绝不是一座随随便便的房子。

    在汉代,很多礼制其实都在摸索当中,后世对于各种阶层的人住什么样的房子,那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严格到了柱子、房梁、大门等等的形制、大小都有规矩。不能轻易使用不合自己身份的东西,一旦越界,那就是僭越,可是大罪

    汉代的房子虽然也有规定过大小,比如说列侯的房子不能超过一百五十宅大小什么的,但也就是泛泛而谈。很多都不一定遵守而且就算是遵守,也不难,相关规定很少,自由度还是很大的。

    所以只是看房子的样式,有的时候很难看出住在这里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但也不是说房子就不能反应什么了,恰恰相反,作为从古至今人们的重要资产之一,房子始终是很能反映出房主人的经济地位的而放在古代的背景下,钱和权不能分离,这里面也就有了政治属性。

    现下,若是魏其县本地的豪强,人家都是世代扎根于此,有自己的大宅,并不用起新宅。可若是新荣之家,似乎也不像看做事的那些人秩序井然,一看就知道是大家族的仆人呐。

    本来这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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