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刘嫖就姓刘,她自称姓刘也没什么太大的心理负担。
颜异似乎一点儿没有意识到关于陈嫣的介绍太简单,只是目光重新回到陈嫣的身上。顿了顿,拱手慢吞吞道“刘女郎”
陈嫣神色淡漠,如同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睫毛颤了颤“县尊大人。”
华随虽然这么说不太对,但总觉得这两位大佬很奇怪。
清闭嘴知道越多死的越快看破莫说破
明堂之中无人说话,天井中又是大雨瓢泼,雨声更加有存在感了。
华随是时下最典型的那种商人,擅长活跃气氛、能言善道。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因为陈嫣的身份,一时找不准定位,而有些发挥失常。但随着渐渐习惯,总算开始自如起来。
他开始说起了陈嫣最近在东莞县正在做的事情,酿酒作坊,以夜露白换粮食的计划。
“耗粮太多。”就在华随阐述酿酒换粮这一神来之笔,让本地豪强一下配合起来的事的时候,冷不丁的,颜异吐出这几个字。
华随一下被噎住了他一时摸不准县尊大人的意思难道是不满吗
这倒是不奇怪,关于酿酒的问题,传统官员都有差不多的想法。
酿酒要用粮食,在很多平民百姓饭都吃不上的背景下,用珍贵的粮食去酿酒酒又不能让人吃饱,让人活命
顺便一说,虽然汉代人很喜欢喝酒,男女老少都能喝应该说自从酒诞生以来,酒就一直很受欢迎。但主流的观点始终认为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毕竟很有一部分人还认为商代是喝酒喝亡国的呢酒能让人失智,只这一点就足够让人诟病了
而且汉代还常常禁酒,只有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或者皇帝身边发生了什么好事的时候,才允许民间喝酒虽然这种禁酒令就和历史上任何国家任何时代的禁酒令一样,纯粹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但有这么个禁酒令存在,就足以说明官方态度了。
即使近些年国家休养生息过来,生活越来越好了,酒水的需求量也随之越来越大。上至公侯,下至小民,都是喝酒的,包括那些批评喝酒误国的人,他们也喝大量酿酒这种事也属于能做不能说的范畴。
买粮酿酒,闷声发大财就可以了还把此事宣扬出去,直说这个酿酒作坊规模有多大,一岁能酿多少酒。
哦豁药丸
但印象中这位县尊大人不是这样传统死板的人啊事实上,真要是觉得搞死一个酿酒商,天下老百姓就有饭吃了,那才是智障吧真要说的话,那天底下的人都别有任何享受了不要穿舒适精细的织物,不美的食物,不住高大漂亮的房子这些东西都是人力物力,省下这些人力物力去种田这个世界上除了朝廷官吏就只有农民,那岂不是人人都能吃饱饭
然而即使是再不通的官员,也不会觉得应该这样。
正是因为知道县尊大人没有这样死板,所以华随才敢在他面前说起酿酒作坊的事情。他也算是商场上混迹多年的人了,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所以现在是什么意思
相比起华随的思绪纷纷,陈嫣就丝毫没有为此苦恼的意思了。
拨弄着腰带上缀着的香囊,一下两下三下,忽然抬头“颜大人是何意呢”
陈嫣始终维持着高冷人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句很正常的问话听起来冷淡到了极点。不像是平常问话,而像是故意找茬儿,类似你要怎样这样的。
穿着玄色公服的青年不说话了,只是温和地看着陈嫣,好半晌才移开目光。
陈嫣怔了怔,低声道“倒是小女唐突了。”
“无。”青年的声音有些沉,似乎带着客套的意思。
这下陈嫣真的不好意思随意对他了,也不用华随帮着搞热气氛了,自己说起了推动养殖业的事情。
“此事看着虽小,但却影响非凡。小女不过一介商贾,不敢说有什么博大胸怀,纯为小民福祉奔波。可却敢说,利己而不损民,若有机会是极愿意富了自己,同时也让小民也得好处的此事说来简单,若有官府相助,会快很多、容易很多。”
陈嫣说的很坦诚了,养殖计划基本上全倒了出来。
颜异看着她,不躲不避,目光清正。只在她说到一介商贾的时候目光微闪这是一种谦卑自贱的说法,陈嫣却说得很随意,既没有不忿,也没有真的那么谦卑,似乎这就是一个说法而已。
他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但敢肯定,她绝不是什么一介商贾。
“颜大人觉得如何呢”陈嫣说完后面带询问。
“可。”
嗯喵喵喵陈嫣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不是,这也太意外了叭因为对方真的很淡定的样子,她已经做好准备他要好好考虑一番了。反正时间还很多,推行养殖业的前期准备工作都没有做完,还有的磨呢估计真的推动起来,得等到秋天,甚至明年了。
但现在这么直接就答应讲道理,小哥哥这就有点随便了啊
颜异当然看到了陈嫣的惊讶,眼睛里的笑意一闪而过。一本正经道“此事甚好,有何不可呢”
抛开其他不论,陈嫣的计划确实没有太多问题。颜异头脑清楚,当然也知道她的计划是在自己赚钱的同时,也让底层小老百姓得一些好处。他这个人很少说话,也没有什么发表意见的时候,高谈阔论更是梦里都不会出现的场景
但他并不是迟钝之辈,相反,他行事果决,从未拖泥带水过一旦考量清楚了,就不会有拖沓难道再多考虑一段时间就会有不同的决定吗既然是如此,何必浪费时间
渐渐从惊讶中恢复过来,陈嫣没有花太多时间就恢复了正常状态正常操作,她身边有很多脾性各异的人,越是有本事的人就越古怪,非常人行非常事。对面青年或许有些意料之外,有着与外在表现不同的锋芒,但这又怎样呢
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好像也就没什么了。
陈嫣一只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颜异而颜异,微微垂着眉眼,仿佛对她的打量一无所知。只在华随夫妻两人看了半晌,实在摸不清楚情况,移开探寻目光后才飞快地看了陈嫣一眼。
陈嫣敢拿自己全部的信誉发誓,小哥哥朝她眨了眼睛
他什么意思陈嫣混乱了喂喂喂,小哥哥应该是个正经人来着,所以是她看错了不绝对没有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个鬼
是不是巧合呵呵
换了一只手拄着下巴,陈嫣这次目光更加肆无忌惮了肆无忌惮到了清都觉得有些奇怪了翁主啊,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看,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过清很快又完成了自我说服,没什么不好的翁主又不是当普通女郎养大的,从来不会有人教她,不该这样盯着一个男子仔细想想,翁主身边多的是共事的男子呢,这种关注也是有先例的
对,就是这样
天井里还是暴雨倾盆,云压得更低,隆隆隆声传来,是在打雷。清作为主妇,吩咐婢女去点灯其实还是有天光的,但室内昏暗始终觉得有些失礼。
树在陈嫣身旁的灯盏被点亮,毫无预兆的,陈嫣收回了目光一切都很随意,仿佛她就是突然对他不感兴趣了一样。
明堂外的风带着水汽侵袭入内,抵达灯火旁的时候被小小的橙黄色火源击退,火苗颤了颤,于是投射下来的火光也闪了闪。陈嫣此时已经收回了目光,神色冷淡、意兴阑珊
身处其中,她当然不会知道,这样的她本身就像是疾风骤雨中的一团水汽,突然而来、恍恍惚惚无处不在,但无论怎么伸出手,也抓不住一丝一缕。
对面青年的嘴角往下压了压,他一惯一言不发,神色也少有变化的时候,竟没有人发觉他的情绪变化。
与之相反,陈嫣的心情好得很呐目光转向天井之中,看着被雨打风吹去的草木,仿佛是自言自语一样道“何时才能雨住呢花木恐怕要凋零的不成样子了。”
清本打算接个话的,不然这天恐怕就要聊死了丈夫一惯不通这些花花草草的事,天井中的花草还是她安排人种的。而县尊大人呢呵呵,聊天上的事情还能指望他
然而这次真的让她没有料到了,她以为绝对不会开口的县尊大人轻声道“最多不过一刻,女郎勿用担心。”
县尊大人真是博学多才,还会看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