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想象中的不夜翁主陈嫣该是什么样子其实这也没个定例, 只是只是不应是这个样子的。

    关于陈嫣, 裴英燃起了久违的兴趣,这其中原因很复杂。一方面是他亲眼见过一些东西, 比如东方海面上一艘艘巨大的船只, 又比如来长安一路上亲身感受过的交通号系统,这些都足够激起他的兴趣这是很难的要知道因为自身天赋的原因,他对外界往往兴趣不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那些引起他兴趣的新奇东西会加倍关注。

    而这些东西都是在陈嫣的主导下完成的, 他当然会对这样一个人感兴趣。

    另一方面, 则是来自以桑弘羊为首的一些人的提及了在这些人口中不夜翁主陈嫣的形象越来越具体, 但也越来越不像真的。裴英忍不住心里嘀咕这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无论做什么都好, 性格也很特别, 最重要的是,当她决定做某一件事的时候, 其他人都很难不被她打动。似乎跟随着她完成这件事是一种让人觉得心潮澎湃的事情甚至当事人也不明白这一股热血是怎么来的。

    裴英一方面表现出对桑弘羊这些人的极度嫌弃,他才不想和他们一起做事呢只不过是因为有自己的目的,这才暂时留下的但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其实是很欣赏桑弘羊这些人的。

    他在家的时候,走南闯北的时候,见过的人都足够多了有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也有世人眼中的大才, 但无论哪一种都很难赢得裴英的尊重这是专属于天才的傲慢。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正不傲慢的天才只不过有的天才将傲慢放在内心, 有的表现出来了。

    其实这本身也谈不上什么缺点, 天才们不同的人生经历已经决定了他们离普通人无限遥远。

    一旦处于天才的专业领域,他们所处的常常是其他人努力一辈子都难以达到的终点。长期处在这种高位,又怎么可能不产生特殊的心理

    裴英见过的那些人,即使是别人认为很有才的,在他看来也不过了了。但在见到桑弘羊这些人后,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这些人高效、精确、积极、敢想敢做、懂得互相配合他其实是很认可这些人的,只不过平常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自己认可的人都赞不绝口,视之为偶像传奇,自然而然的,心理预期就会拔的很高。虽然没有具体想象出不夜翁主陈嫣应该是什么样子,但至少应该是不同寻常的,一见就知道她与众不同这样的。

    但今次一见,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就是一个小姑娘,非要加上一个形容,那就是长得美了裴英从小也是富家子弟了,审美是很好的。除此之外,他看不出这个小姑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甚至乍一看,这个小姑娘太弱了一点儿。

    此时的陈嫣其实和平日里的样子全然不同,多日的劳累、巨大的心理压力,这些让她憔悴非常脸色白的像纸,嘴唇的颜色都黯淡了也不能说她这样就不好看了。

    此时的陈嫣其实依旧引人注意,但这是因为她身上和以往全然不同的气场。沉郁凝重、纠结离群,本身就像是一只被人捏住了翅膀的鸟儿,近似绝望的挣扎那种接近溺水的气场甚至会让旁观者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有的时候绝望、危险这种东西其实比美丽更加吸引人,桌上漂亮的图画,和一旁摇摇欲坠的积木,很多人下意识会被积木吸引,心随之绷紧,担心着积木什么时候倒塌。

    裴英皱了皱眉头,他显然也被这种气场感染,而这种经历对于他来说是十分新鲜的。他为此感到不适,甚至下意识地偏过头,不去看陈嫣。但这没有什么用处,惊鸿一瞥之间,他将陈嫣看的清清楚楚,这个时候他的天赋昭示着无与伦比的存在感。

    那一幕牢牢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也无法覆盖掉。

    裴英为此觉得烦躁本能让他想要改变陈嫣的状态,不然的话他没法儿做到不在乎

    “这位便是裴先生罢子恒皆与我说了。”陈嫣咳嗽了几声,才接着道“子恒有与裴先生说明来长安是做甚吗”

    不出陈嫣意料的,对方摇了摇头倒不是说桑弘羊不靠谱,把人送过来了什么都不说,而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自己尚且不明白陈嫣在长安做的是什么呢

    瓷器和玻璃的项目本来就是在长安这边进行的,而且近期才有了突破。桑弘羊长期坐镇齐地,能知道才是奇怪了

    陈嫣虽然写信稍微说明了情况,但说的也不是技术上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多了个项目的事情通知一声而已。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两人之间谈工作的范畴,并没有详细说明的必要。

    陈嫣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就把瓷器和玻璃的事情缓缓与裴英说了。她说的有些慢,一方面她是尽可能有条理地和裴英介绍情况,组织语言起来比较慢。另一方面她还时不时地咳嗽,这就免不了被打断。

    裴英在旁一言不发,只听陈嫣说一开始他还想阻止陈嫣,说明自己根本无意在陈嫣手下做事。但但对这么个弱弱的小姑娘这样不留情面,是不是有些不太好这么一犹豫,陈嫣就往下说了,根本没打招呼的意思

    这怕不是个傻的吧,裴英忍不住想。因为陈嫣说出来的东西绝对算得上是商业机密了特别是越听到后面,越能明白,她称之为瓷器玻璃的东西有多厉害陈嫣甚至拿了瓷器和玻璃的几个样品给他看,他就更加确定了

    在不了解他是个什么人,人品怎么样、能力怎么样的情况下,这就将底细全都抖了出来这不是傻又是什么啊

    不过在陈嫣说的过程中,裴英并没有出声阻止因为他对瓷器、玻璃好奇了起来生产这些到底是如何运行的

    裴英这个人平常显得对外界很多东西毫无兴趣,但他其实并不是一个淡泊的人。只是那些东西在他眼里没意思,一眼看的到底而已而一旦遇到感兴趣的东西,他就没办法控制自己了。

    也就只有在钻研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才能暂时逃开自己天赋的折磨,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别的东西上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轻松一些、愉快一些。

    瓷器、玻璃一下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住了,他很难逃开这个诱惑。

    等到陈嫣说完,温声问他“裴先生此事您可来得若是来得,便交给先生全权打理了您意下如何”

    裴英很想说他是拒绝的,但这个时候这话不好说出口啊一方面他还真想看看瓷器、玻璃怎么造的。另一方面,他都听人家把底抖露了出来,这个时候不干,是不是有些不合道义

    半晌,裴英才道“此事我去做不过我不会在长安呆太久,不过就是起个头而已。”

    陈嫣笑着点点头“万事开头难,日后有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矩,安排其他人来做也容易,并不需格外出众的人才。”

    裴英听到这里的时候实在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状似无意一般道“不夜翁主与在下想的不同在下与不夜翁主素未相识,更谈不上相知,初见面便推心置腹,乃至于托付大事,实在是太轻率了”

    轻率其实已经是个贬义词了,这还是裴英下意识用了程度轻一些的词,真要说她的心里话,应该是草率乱来之类。

    陈嫣却不在意这个,只是理所当然道“裴先生是子恒所荐,有什么不可信的我信子恒,自然也信裴先生。”

    裴英早就见识过桑弘羊对这位不夜翁主的信任,这个时候再见陈嫣对桑弘羊的无条件信任,颇有一种微妙之感他过去从没有在朋友之间见过这种程度的信任这种信任似乎只出现在书上,书上有伯牙子期,有管仲鲍叔牙,然而现实中却遍寻不到。

    不过这也很好理解,要是真那么常见,也就没有资格被大书特书一笔,并让后人感叹不已了。

    这个时候他开始对陈嫣有一些正视了,毕竟能有这样的气度,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难不成桑弘羊就不会看错人”

    陈嫣并不在意裴英对桑弘羊直呼其名,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很在意这个,但陈嫣对此并不敏感。所以只是接着他的话道“子恒当然也有看错人的时候,不过我不能因为这极少发生的事就不信他了。说起来,我自己也有看错人的时候呢。”

    陈嫣说的轻描淡写,就好像这是今天吃饭吃什么这样的小事。而正是这样的轻描淡写,才更加真实。她并没有夸大,也没有贬低,这就是她平常的真实想法。

    裴英并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表决心会好好干。只是点点头,然后回头就收拾收拾东西,找到了陈嫣给他安排的向导,这就往快要建好的瓷器作坊、玻璃作坊去了。

    “这裴先生脾气真怪”陈嫣身边的婢女在给陈嫣换家常衣服的时候忍不住道,她们平常看习惯了那些特别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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