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您那天亲口不是对那陆尚书说,您要成亲了您准备娶兵部侍郎江景烁的嫡长女为妻,而那位小姐,还是个哑巴,就是,就是那天和您一起在江府的”

    程敏点头哈腰,特又加补了一句。

    有丫鬟这时进来给相爷奉茶,是碧螺春,傅楚正想关于那十四王爷等事如何收尾处理,随意找了张堂屋的太师椅叠袍翘腿、悠悠坐下,他随后又叫一个小厮把书房中的折扇匣子来过拿看,里面据说是曾经某远古朝一位风雅皇帝御用过的泥金折扇。那十四王爷有收藏癖,这把扇子,御笔亲绘,泥金的扇面绘有双鸟伫立山茶花间,设色鲜丽典雅。

    傅楚把这把扇子展开了翻过来、又翻过去地看。

    也不回答大总管程敏的话。

    阳光像一丝丝线透过雕花格的木窗,那一根根晃亮白灼的丝,正好通过扇骨的缝隙像筛子似筛进了傅楚的眉眼里。

    他的那双眉眼,眉如墨画,瞳如水洗,如今,经阳光一打,却又如黑亮的宝石蒙了尘埃。

    他把那扇子细细看,又细细地品究。

    程敏恭立在那儿,却是一下子就看得心惊肉跳。

    男人折扇,翻扇,哗啦啦,轻轻把扇子又一叠拢,再展开,遮挡了半壁眉眼,香雾流风,万种风情,风华绝代。

    程敏看得心就越发跳动不止了。

    恍恍惚惚,随着眼前男子扇面翻花的动作,其姿行云流水,他想起多年以前,自己还是街头旮旯的一个混混。

    京都某梨园戏班,一个叫吴玉霜的名角儿横空出世。

    男人的名字,被无数人用大红的条幅高举着,擎拉着,尖叫声,呐喊声,兴奋,哭泣与欢呼,女人们一会儿在惊天动地嚎哭,男人们也跟着哭。

    他踮起脚尖站得远,想瞻上一眼,然而,终是够不着,唯有戏台上男人一阕袂袖,像天上的流云,偶尔飘进了他视线。

    吴玉霜,玉,是瑶林玉树的玉;

    霜,是霜天白菊的霜。

    江沅果然猜得没错,这个男人,有口无心,对于自己所说过的话,所干过的事,早就忘得九霄云外了。一会儿,傅楚让那个陆尚书进来。

    而就是这个狗彘不食的老东西,很久以后,江沅得知事情始末总免不了百感交集,真正促成她和傅楚这段婚事的,他竟功劳莫属。

    “相爷,这不,您呐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下官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相爷您若赏光不嫌弃就收下下官这份心”

    傅楚懒洋洋地让人接了贺礼,招呼陆尚书坐,又命丫头上茶,“成亲哦本相何时要成亲”

    陆尚书“”

    他结结巴巴又一顿,“这,这不是您那天在下官的府上”

    傅楚一怔,用扇子敲着头说,“哦哦哦好像是有这事儿对确有这事儿你不说,我把这事儿都已经忘了”

    陆尚书此时表情可以想象,抽搐着面皮,脸黑得难看,偏要表现出恭敬欢喜的神采来。

    他胸口像积压了一座火山,随时想喷发。

    那天,他当真给那小贱人响亮亮磕了一百个响头。

    他以为这傅楚是来真的,看那架势,一直怄不过这团气,心想,这傅楚脑子有病,居然真要娶个哑巴当夫人。

    那么,现在的意思是,这人基本将这事儿忘了,若非他陆尚书气得要死。

    “相爷,其实若论这事儿,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是堂堂一尚书,不是心眼狭得偏要和个小丫头计较,还狠下对方烂药,那丫头,只别缠着自己儿子不撒手、嫁进他们陆家做儿媳就万事大吉,他本不该再管其他,实则,这陆尚书精明之处就在于高瞻远瞩、料事深远这江府的哑巴丫头,一旦果真嫁给这姓傅的,从此,朝野上下,江家和陆家,就今非昔比。他以后多半得看江家人颜色,甚至奉承巴结讨好。再者,退婚这事儿已经和小丫头杠上了,今后断没有好果子吃,他们陆府今后种种前程,都会受这丫头影响。

    傅楚慢慢刮着茶盖子“说”

    陆尚书“她和您实在不般配呀相爷,您是什么人,她一个哑巴,还是终身带残的,这能相配吗要下官说,这江家小姐是有几分姿色,模样也长得不错,可也犯不上您娶来做正室夫人呐”

    傅楚把茶慢悠悠递至唇边,也不看对方,笑“那依陆大人高见,应该怎么才好”

    陆尚书赶紧“相爷您果真想要抬举她,娶来做个小妾,让她当个姨娘对她来说就是飞上高枝儿了,她们家应当都欢喜得不得了做您的夫人,依下官认为,京都有那么多的名门闺秀,一个个生得又健全又美丽、知书识礼,相爷您随便用手指指,多少人排着队等呢”

    傅楚不吭声,依旧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刮着茶盖,“陆大人”

    过了好一会儿,说,“你是在害怕什么吧”

    陆尚书赶紧跪下“下官不敢”

    傅楚“我呢,得亏你提了这个醒儿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脾气吗女人太聒噪,我嫌烦,娶个哑巴当老婆,她一不能说,二又不会满嘴喷粪骂人,清清静静地陆尚书”

    他又姿态悠闲蹲下,勾着陆尚书肩头,并用手轻轻拍他的嘴“难道,都像你们这样,一张嘴说得溜圆,今天不是搬这个,就是明天弄那个,下了地狱都会被阎王拿去拔舌,一个大男人,活像个长舌妇嗯这样好”

    陆尚书一屁股跌在地,吓得六神无主,男人这话意有所指,他自是听明白了。

    “相爷恕罪相爷恕罪”

    傅楚冷而嫌恶斜乜他一眼,“你这贺礼呢,我就收下了”

    他又笑“您陆尚书的礼,我怎么能不好好收下呢只是,闲暇之余,别忘了回去好好跟你们府上人解释,那兔儿爷三个字,究竟什么意思,嗯”

    陆尚书抖如筛糠,恐惧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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