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人少清静,却也亮堂,薛怡芳和长宁的狼狈看得更清楚。
    此刻薛怡芳才算是清明过来,扑通一声跪地请罪“臣妇方才一时情急,冲撞了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臣妇甘愿领罚。臣妇只听说大将军有了夫人,便觉蹊跷。而大将军对公主一向不伤心,臣妇担心公主受委屈,有辱皇家颜面,这才特地赶来相护公主,却见院门紧闭,只听公主的呼救声,那时臣妇并不知道皇后和贵妃在院中。”
    贵妃静静地听她说完,抬头打量了一圈屋里的人,轻声问“你们有人相信她的话吗”
    沈则淡道“薛夫人,这是我府上,我的院子,你不要在这胡说八道。”
    薛怡芳看着沈则,再看看他身边的陈茗儿,“这位就是大将军的夫人果然是容貌出众,好像同原先闵公子的妾室有几分像呢。”
    “你不必指桑骂槐,”陈茗儿面色平静,“我的确同闵之有过婚约。”
    薛怡芳抹了一把鼻尖,冷道“那就是,公主端庄,自然是比不过专勾男人的狐媚子,倒也不丢人。”
    陈茗儿抬了抬眼皮,语气玩味“是啊,公主的确端庄。”
    端庄的公主现在披头散发地立在薛怡芳更前,锦缎的鞋面上都是污泥。
    站在角落的闵之突然跨出一步,朝着皇后和贵妃拱手行礼,“既然薛夫人提到了微臣,那微臣倒有个故事想讲给薛夫人听。”
    皇后虽不知他是何用意,但也名表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些,便道“你说吧。”
    闵之转身看向薛怡芳,问她“恨陈茗儿吗”
    薛怡芳面无惧色“我厌恶她。女儿家无名无分地跟着男人,这样的事儿大家闺秀是做不来的。”
    闵之转而又问“那你怕陈茗儿吗”
    “笑话,”薛怡芳哼然冷笑,“我怕她她就算攀上了大将军的高枝,一样也是狐媚贱婢。”
    闵之眉眼冷下来,“你记住你说的话。每一句,你都会为之付出代价的。”
    他不再看薛怡芳,而是转头对皇后道“陈姑娘人在荆州的时候,薛夫人曾派人三番五次地搜寻陈姑娘的养父母,最令不解的人,她找的人并不是景阳侯的府兵,而是行里有名的杀手。那个时候并没有知道陈姑娘和沈则两情相悦。皇后娘娘一定不解,为何薛夫人这么早就盯上了陈姑娘。”
    闵之一顿,薛怡芳颤道“你胡说”
    “薛夫人别急,这才刚开始。”闵之瞥她一眼,徐徐道,“方才在院中,您说您是把贵妃娘娘女儿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疼,这话其实说反了。这些年,分明是贵妃把您的女儿当作自己女儿来疼。长宁公主原本就是您的亲闺女。”
    霎时间,周围的呼吸声都停了。
    薛怡芳脸上血色全无,浑身过筛似的,舌头也打了结,含糊道“无稽无稽之谈”
    长宁随意抄起手边的小香炉就往闵之身上砸,“你胡说八道,你说这些话,可是要被砍头的”
    闵之后退两步,掸了掸身上的香灰,似笑非笑地望着薛怡芳“咱们不如看看,谁先被砍头。不妨告诉你,陈姑娘的养父母都在我手里,当年你们是如何找到他,如何把气息奄奄的公主交给他,叫他公主离开京,我都一清二楚。还有,就连当年给贵妃娘娘的接生的稳婆我也找到了,公主手心月牙状的胎记可不止一个人瞧见了。”
    闵之走到陈茗儿身边,将她的手心的胎记露出来,然后对薛怡芳道“你就是因为看见这枚胎记,才一定要置陈姑娘和他的养父母置于死地,杀人灭口。只可惜你错算了一步,当年接生的稳婆良心不安,偷偷在公主的襁褓的夹带中塞了一片绸布,这块绸布还请贵妃娘娘过目。”
    闵之从袖筒中抽出一块花色罕见的绸布,递给苏贵妃。
    “这是”苏贵妃接过那块色泽已经发暗布料,顷刻间泪如雨下,“这是我给我的孩子做的肚兜,这上头的花纹是我自己绣的,是一朵黄色的小花。绣花的时候我扎破了手指,染在了布料上,所以花叶子上有一处颜色较深,就是这里”
    苏贵妃下意识先指给陈茗儿看。
    薛怡芳突然疯了一样扑向贵妃,一把将布头夺走,丢在了火盆里。她跪在火盆跟前,火光灼着她的额上的伤,让她整个人恐怖又狰狞。
    长宁直愣愣地看着薛怡芳,满目不解“你在做什么呀”
    薛怡芳裹在长宁身上的斗篷慢慢滑落,长宁一步步踩在素白的斗篷上,人像是傻了“舅母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你没有女儿,也不能抢我做你的女儿啊,你烧那块破布干什么,难不成就凭一块破布,贱婢就成公主了你为什么好害我啊你这么做是在害我啊为什么要害我啊”
    薛怡芳张着嘴,呜咽两声,伸手把已经烧黑的布料从炭盆里捡了出来,“我没有我不会我怎么会害你”
    长宁软塌塌地坐在地上,失神地盯着眼前的陈茗儿,那张脸渐渐地与贵妃的来年重合在一起。
    “像母女都会像”长宁念叨着,便用力去抠自己的脸蛋,边抠边哭喊着“我不要这张脸,我不要这张不像我娘亲的脸”
    薛怡芳匍匐到长宁身边,握住她的胳膊,“你抠我,抠我,不怪你,不怪你,与你无关啊”
    长宁仍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抓自己的脸,脸上血痕班班。
    薛怡芳丢开长宁,爬到贵妃脚边,咣咣地磕头“娘娘,娘娘,当年的事与孩子无关啊,她还在襁褓中,她做不了主啊”
    贵妃垂眼看她,“你认了是不是”
    “我认,都认”薛怡芳一面哭一面磕头,“娘娘,您救救长宁吧,您救救孩子吧当初,当初所有人都以为小公主活不了,母亲这才做主把长宁换进了宫,原是想给娘娘留一丝念想啊娘娘绝非故意加害小公主这么多年,长宁承欢膝下的时光也的确叫娘娘安慰不少,不是吗”
    贵妃揪住膝头的衣裙,咬着牙道“我问过那么多次,我说我的孩子手心里有胎记,你们一个个都骗我,我孩的孩子被送出宫的时候明明是活着的,她活着的,你们凭什么以为她活不了啊承欢膝下那我的孩子这些年又承欢谁的膝下,我的孩子就该长大后被你们一口一个贱婢地叫着吗”
    薛怡芳闻言,仓皇地转向陈茗儿,伏跪在陈茗儿的脚边,一下下扇着自己嘴巴子,“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奴婢言语冲撞公主了,奴婢奴婢给公主赔罪。”
    陈茗儿嫌恶地朝后挪了挪脚。
    长宁一见薛怡芳抽自己,也跟着开始抽自己,一下下道“让你长得不像,让你长得不像”
    “长宁长宁”薛怡芳扑住长宁,哭道“不应该啊,不应该让你承受这些的你别再糟蹋自己了长宁”
    长宁如此作践自己实在难堪,皇后朝着沈则点点头,沈则会意,拽住长宁的胳膊往上一提,照着她的脑后就是一计手刀,长宁软塌塌地晕了过去。
    薛怡芳此刻已经神志不清,见长宁晕倒便以为她被贵妃害死了,凄厉地嘶喊了一声“我也要杀了你的女儿”,便拔了头上的金叉,朝着陈茗儿刺了过去。
    沈则阻拦不及,却见贵妃倾身护住陈茗儿,金钗深深地没入了贵妃的后背。
    陈茗儿下意识抱住贵妃,背部惨痛异常,贵妃却仍是笑的,她艰涩地对陈茗儿道“娘亲对不住你”
    “快快把贵妃挪去榻上,去叫傅婉仪把毒妃给我锁起来,押回宫中待审”
    瘫倒在众人慌乱脚步下的长宁,紧紧地闭上眼睛。
    睡一觉,梦就醒了。
    傅婉仪也在沈府,很快就到,加上沈则这里处理外裳的器具和药品也齐全,三下五除二,傅婉仪就把贵妃后背的金钗拔了出来,好在金钗光滑,拔出时并没有流太多的血。
    傅婉仪用厚纱布用力捂住伤口,约莫捂了一刻钟,血就止住了。她小心地将伤口勒住,对贵妃道“娘娘,怕您伤口裂开,今晚得扎得紧些,你或许有些难受,等明日便能松开了。”
    贵妃蹙眉点了点头。
    皇后不放心道“这伤口看着挺深的,无碍吗”
    傅婉仪擦着手上的血迹,温声道“伤口是深,好在伤处不致命,大将军这里金疮药都是最好的,眼下 又是冬天,伤口不会化脓,好好将养着,月余也就恢复了。只是恢复时难免痛痒,而且,留疤是一定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胸道“留疤就留疤吧人没事儿就行,欸,你别动啊,当心又渗出血来”
    贵妃抬了抬脖子朝外头看,张口时眼底又是泪“皇后娘娘,我想见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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