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波诡云翳, 正吹着四面八向风,毓王被敲打, 是龙也暂时盘着;泽亲王进退有度, 声名鹊起正如日中天;小瞎子许康轶颇受宠信, 景阳帝三天见不到便会想念幼子,经常单独召见进宫, 赏赐些金银珠宝无数。
    花折这些天重整心神, 当一切也没发生过的一切如常。
    许康轶看着他叹了几口气,欲言又止了几次想问问花折到底为什么, 这是怎么了,不过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今天趁着许康轶进宫之际,花折回到自己京城的宅子,吩咐覃信琼和其他人分别去江南和苗疆采药;又打发代雪渊代替他去了甘州, 对甘州的事情千叮咛万嘱咐, 万万不可懈怠,有情况随时密报。
    待他折腾的差不多了, 天色已晚, 今天是元捷在宫门口等着许康轶, 他也疲累了,在回王府的马车上闭目沉思了一会, 下车就进到了许康轶房中。
    他进屋叫了一声殿下,许康轶没做声,正低头看着什么。
    他知道最近些天两个人之间气氛毕竟诡异,也没有太在意, 细细净了手拿过银针,打算给许康轶针灸一下疏通全身的经络。
    “天已经黑了,殿下看什么呢”走近了才发现,许康轶放在桌面上的,是一个分为无数小格的精巧盒子,每个格子里全放着一个小物件,有极小的腰牌、袖扣、小骨头、沾血折叠的信纸等等,甚至还有水葱式的指甲、以及一个格子里装着一缕长发。
    花折一愣,开始思索许康轶拿着这么个盒子做什么。
    许康轶没有看他,说出的话没头没脑“你知道这个盒子里,装的全是什么吗”
    花折将银针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又仔细看了两眼“这好像是一些旧物。”
    许康轶挨样用手指仔细的捻起来,声音如一滩死水似的介绍“我十几岁就开始独自在京城,行或者不行全要自力支撑,能够帮我的,只是身边这些舍生忘死的人。”
    许康轶没让他想太久“最开始的几年,我也斗不过毓王那个二阴毒,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尽最大的努力往深水中铺设,想尽办法的不露端倪,可饶是如此,也是经常吃亏。”
    “王子争斗,连我都九死一生,何况身边这些人我自问愧对他们,所以每走一人,我便留下一样贴身的东西,用来时刻警醒我自己,一定要更想远一步,一定要更谨慎一些,否则,身边这些人的血,就白流了。”
    “这个小腰牌,是元捷的哥哥元朗的,当时陷在突厥之中,他有机会骑马逃走的,可是他没走,和我一起留了下来,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五岁。”
    “这个袖扣,是我小时候武术师傅的,我十五岁的时候有一次没有管住玩心,被重重包围,九死一生的时候,师傅挡在我身后让我逃了出去,我那时候眼睛还没损坏,回头望去,师傅背后所中的箭矢密密麻麻,和刺猬一样了。”
    “这段指甲,是曾经身边的医官彩霞的,她性格刁蛮,最喜欢管我,说是两广有瘴气,说什么也不让我去,后来和元朗一齐,姐妹二人一起被突厥虐杀了。”
    许康轶眉眼间俱为落寞“太多了,每一个小物件,背后全是一条鲜活的人命,这些人肝脑涂地,难道仅仅是为了莫须有的升官发财吗绝对不是,他们全是为了我。”
    “皇兄经常说我糊涂,对下太宽,可他没眼睁睁的见过这些人流血在眼前,不明白那种无能为力带来的痛心疾首。”
    他转向花折“所以我可以杀敌千万,不会眨眼;不过早就在心中暗暗发了誓,对身边这些赤胆忠心的人,除非查有实据,否则绝对不会无事生非的内耗,也绝对不允许他人执掌生杀之权。”
    不等花折接话,他已经幽幽的发问“你前一阵子去甘州,除了在兰州摆弄医药,还做什么了”
    花折在听许康轶开始说到元朗,心就沉到了谷底,按理说此事秘密无比,许康轶怎么会知道
    许康轶见他神情,心下的怀疑便坐实了,今日泽亲王告诉他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信。
    当刘心隐背叛他给了他双响大礼的那一天,他心中便当这个人已经死了,不过“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居然还能想到杀了她之后喂狼”
    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古色古香的盒子“你这次仅凭着怀疑,到底借了凌安之和凌霄的手杀了多少人”
    花折理性里知道许康轶身边的人别人都不敢动,否则一百个花折也不够泽亲王捏死的。
    感性里却任性的抬起头来,用平静的声音质问他“她心思狠毒如同蛇蝎,把你害成了这样,送你一顶绿帽子不算,一片真心被她丢进了粪坑里,我到现在还在给她擦屁股,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想着她”
    许康轶觉得他确实治下不严,和花折快要主仆颠倒了,花折这些天送给他的,刺耳的忠言、苦口的良药也就算了,还有参不透的人心、以及借刀杀人的胆子,他站起身来,轻轻几步,走到了花折的面前。
    花折还没回过神来,一个用力就已经推在了他的肩膀上,许康轶武艺精湛,力度之大超乎花折想象,花折直接一个踉跄,胸口实实在在的怼上了桌角,再狠狠的撞在了地上。
    他毫无心理准备,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脸色乌青的许康轶,他从小胎带着的疾病,无法运气,所以不能练武,在崇尚武功的大楚国是一朵奇葩,这么多年行走江湖也受了不少挟制和欺负,但是全加在一起,也没有今天这一狠推来的委屈。
    许康轶余怒未消,一字一字仿若波澜不兴的诘问他“这些人和刘心隐纵使罪大恶极,也曾是我身边的人,死活由我决定,你巧使手段,借着凌安之和凌霄的手杀了他们,杀的是对是错全然不知,你究竟想干什么”
    花折胸口闷痛,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他也不等花折回答“你私下多次会见裴星元,让裴星元给湖南和湖北、福建三省总督写信,想要激起泽亲王和毓王的矛盾,是何居心”
    “”
    “你上次出入毓王府,到底是为何而去”
    “”
    许康轶不想听花折解释,花折说话真真假假,他也分不清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看准了他的心思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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