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恩退后半步,低着头对这位教授道了一声歉,步履不停地就要冲出去。
可是教授却抓住了他的胳膊“到哪儿去空中长廊在右边”
“教授,我的室友生病了,我”
“行了,第六个称病的。”教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们一个个的何必如此抗拒其中滋味,只怕你们品尝过了之后还不肯离开了呢。这是命令,全员必须参加。”
摩恩既没有智力受损也不是三岁孩童,听了这话当然立刻就反应过来,尼尔说的是真的。
校方要带着他们去“只配不婚”,以留下血脉,孕育人类的未来。
他抗拒得快疯掉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嫌恶的表情。
如果是往常,其实他没有这般叛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为了报效大陆而生,最终会按部就班地战死在人魔战场上,死前同某一位素未谋面的女子发生关系留下人类文明的种子,就像从前所有这样“奉献”过的战士们一样。
可是当他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有喜欢的人后,他明确地知道那是相爱的人才应该做的事情后,让他怎么将灵魂与肉体分离
战士在“付出”、那些女子们同样在“付出”,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却要为了还未存在于世的未来人类让步。
当下的人何其悲哀
这种为了文明的延续而施行的促生手段,究竟终点在哪里
摩恩试图甩开教授的手,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现在,他要为状态不佳的维呼叫医生。
“诶,你们这群毛头小子不知好歹,那是去做快乐的事情,你给我站住”教授粗暴地拦下了他,抬起手正要训些什么话,眼神却看向摩恩的背后,渐渐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摩恩同样感到了不对劲,他试图迈开脚步,然而身体像是被黏在了原地,不仅如此,他突然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了,只剩下眼睛还能慌乱地眨一眨。
天色一瞬间暗了下来。
周遭万籁俱寂,像是陷入了诡异的异世空间。
唯有教授在地上爬蹭着,无声哀嚎着摇头倒退。
摩恩的身上缠上来一个人。
那人搂住他的腰,又从腰身上划上去扣住了他的肩膀,抚弄他的脖子和下巴,一手又重新揽回了他的腰上,勒得很紧,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摩恩像是被一条八爪鱼缠身了。
通体合贴,亲密无间。
那人的头垂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喃喃道“我实现了你的愿望,你怎么能离开我呢”
摩恩的心跳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他怕自己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这个声音属于谁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维又一次收紧抱着他的力度,一边抬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冰凉的触感覆盖在眼上,摩恩最后看到,几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奔涌,向着教授的方向疾驰了过去。
可惜他什么都听不见,动也动不了。
或者说,这不是可惜,而是一种幸运。
最后感受到的是维温柔的拥抱,然后天旋地转,一切归于黑暗。
摩恩在意识混沌间,做了一个梦。
梦里出现了一座高高窄窄的圆柱黑塔,耸入云霄,瞧着让人心生惧意。
这座高塔之外,还有无数座或倾斜或倒塌的高塔,然后就是遍地的荆棘和沼泽,这是象征毁灭与衰败的死亡之地。
梦中的摩恩手持麦金大人使用过的长剑,披荆斩棘,飞跃泥沼。
他精疲力尽地走到高塔之中,仰头望着无穷无尽的螺旋式长阶,咬着牙持剑走了上去。
四处一片漆黑,只有从他心头亮出的一点微光照亮前方的路。
他一步一个台阶,贴着潮湿冰冷的墙砖向上攀爬,终于到了最高处。
入目是一扇黑色的铁门,厚重,坚硬。
他在门前站定,激动地拍打起来,嘴里还在大喊着某个人的名字。
可是摩恩无法听清,梦中的自己在叫着何人的名字。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并且他曾经做过这个梦。
那时梦境在此处停止,而这一次
铁门打开了。
梦中摩恩站在门外,呆呆地看着屋里的人,手中的长剑落到了地上。
画面一转,视角落到了门内。
里面的人面对着窗子站立,只留下一个背影,他深棕色的发丝随着高天之上的风飞舞,身上的骑士装依然洁净而崭新。
他的脚边躺着一把长剑,长剑之上沾了些黑漆的液体。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那张,摩恩每次面对镜子,都会看到的脸。
“摩恩”
门外的摩恩喃喃道。
原来
他需要要营救的人、被囚于高塔的人,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