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裴敏搓了搓略微苍白的指腹,呵笑道“净莲司救人,这种话说出去谁信证据呢若真如此,贺兰大人还在这磨蹭作甚,不如趁早去将裴将军追回来。”

    贺兰慎神色不变,刀尖上移抵至裴敏面前,“我的任务,只是负责缉拿你,别的不在范畴。”

    天际一线微白,有买馄饨的老者推着小车叫卖经过,树梢的积雪不堪重负坠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双方对峙,护主心切的朱雀已率先出招,短剑与长刀相撞,迸射出一路火花,两人出手的招呼快到化作残影,无法被肉眼捕捉。

    朱雀的身手能排进大唐前列,裴敏并不担心他会落败,趁着两人缠斗的间隙,她优哉游哉朝楼下走去。

    天快亮了,她得去西市街边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再回净莲司补上一觉,觉醒后,刑部那边也该收到太医署呈贡的药方证据,证明郝处俊乃是死于痼疾而非净莲司之手

    至于裴行俭,他是军中老将,屡建奇功声望颇高,天子自然不会真的将他冤杀在狱中。即便发现他被救走,多半只会顺应民心赦免了他。

    何况净莲司手脚干净,断不会留下任何证据把柄,天子最多借机惩戒裴敏“逃狱”之失,她一向脸皮厚,受得住。

    裴敏心中算盘打得叮当响,心情也愉快起来,熟料刚走到楼梯口,便见一条人影如沙袋般飞来,砸断护栏连连滚了十几级台阶,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裴敏停住脚步,看清楚那从尘灰中挣扎着要站立的人,惊诧道“朱雀”

    “大人走”朱雀勉强站起,呸出一口血沫子,咬牙执剑道。

    朱雀败了

    净莲司排名前四的高手竟然败了

    裴敏猛地回身,盯着身后执刀挺立的少年,心中头一遭有了紧迫感贺兰慎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回大理寺狱。”贺兰慎伫立在夜色中,望向她清冷道。

    裴敏收敛神色,试图和他讲道理“我说,郝处俊之死与净莲司无关,你即便抓我归案,不到几日又会无罪释放,何必多此一举呢”

    贺兰慎不为所动,淡色的唇微张“请裴司使,回大理寺狱。”

    “你这人真是”

    裴敏转身就走,却被贺兰慎扣住肩膀。想也不想,她旋身便是一掌击出

    贺兰慎眉色一动,侧身躲开,继而抬掌回击。他原以为裴敏身为净莲司之首,定是武艺卓绝,却不料她拍来那一掌软绵无力,根本没有丝毫内劲

    贺兰慎眼中闪过明显的讶然,想要收手却已来不及。

    裴敏也不曾想贺兰慎竟用了这般力气回击,霎时,她腰撞在二楼护栏上,疼痛之下失了平衡,整个人仰面跌坠了下去

    这可是二楼

    “大人”

    两条身影同时从楼上跃下,到底是贺兰慎快了一步,于半空中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裴敏反应迅速,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反握住贺兰慎的腕子用力一带,两人顷刻间在空中调转方向,变成裴敏在上贺兰慎在下的姿势。

    贺兰慎漂亮的眸子微微睁大,可来不及细想,他的身子砸在茶肆旁摊位支棱起的布棚上,布棚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噼里啪啦倒塌下来。

    尽管有棚子缓冲了下坠的力度,落地时贺兰慎仍是背部着地,震得五脏六腑生疼,倒是裴敏则趴在他身上,整个儿以他的身子为肉垫,毫发未损

    身上压着一个人的重量,便是大罗神仙也会疼痛。贺兰慎长眉微皱,总算知道裴敏为何要在半空中调转位置了。

    偏生这始作俑者还在恶人先告状,揉了揉被他掌风震疼的肩膀,骑在他腰上得意地笑“少年郎就是不懂得分寸,这一掌打得本司使好生疼痛如此粗暴执法,不知本司使要不要去天后面前参你一本呢”

    两人的姿势着实不雅,若是普通少年早就面红耳赤了,可贺兰慎依旧是清冷自持的模样,自始至终连半分局促也无,只冷冷道“下去”

    一句话还未落音,忽觉头顶一凉,裴敏竟然伸手摘了他的幞头小帽。

    贺兰慎倏地睁大眼,檐下一盏残灯照亮寂寥的薄夜,也照亮裴敏张扬恣睢的脸庞。

    裴敏也瞪大了眼睛,举着帽子,一眨不眨地望着躺在自己身下的少年武将

    长眉如墨,凤眸绯唇,贺兰慎的五官样貌宛如刻画般俊美。如此近距离,裴敏甚至能看到他眼尾一点极细的朱砂小痣,给他白皙清冷的脸庞添了一分艳色,可惜偏生是个剃了发的光头。

    难怪方才看他的鬓角处,总觉得怪怪的。

    不知为何,贴头皮发茬的贺兰慎躺在地上,有种神圣干净的美感,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短暂的惊异过后,裴敏伸指勾着他的幞头帽,眯着眼拉长语调笑道“呀原来贺兰大人,竟是个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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