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一走, 刘玉真就把桂枝喊了来,高兴地说“桂枝, 你明日去厨房吩咐一声, 让做一盅东坡肉来。”
    “东坡肉”桂枝茫然地重复,“这, 从未听闻, 姑娘这肉要怎么做还有这东坡是什么可是某种香料”
    刘玉真一拍脑袋,忘记这世没有东坡先生了,于是详细解释道“就是焖肉,去肉摊上选了上好的五花肉切成小块, 再买几两黄酒,在砂锅里垫葱和姜,加糖、酱油、八角和桂皮, 莫要加水就全用黄酒焖煮, 煮一两个时辰后再上锅蒸,味儿极好。”
    “五花肉、黄酒、葱姜、砂锅, 糖、酱油、八角桂皮”桂枝一样样数, 脑海中闪过厨房的物事,“那得再买些糖,这些日子做饭用去了些, 太太每日还给康哥儿冲一碗糖水, 厨房里的糖不够了。”
    “太太每日给康哥儿冲一碗糖水”刘玉真疑问“你怎么没告诉我康哥儿还小可不能吃那许多糖。”
    桂枝噗呲一笑,小声道“太太每次都把糖当盐放,都不及两颗枣甜呢, 嬷嬷说不碍事,便没告诉您了。”
    好吧,的确是张氏的风格,刘玉真也笑。
    “你让明日顾厨娘去买来,我去厨房教她怎么做。”说到这里她又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道“桂枝,你觉得我们开一间卖鱼的铺子怎么样这稻田鱼味儿不错,比河里捞的强些,我们开一间铺子做些和鱼有关的吃食去卖,添个进项,你觉得如何”
    “这刚开始就买村子里的鱼,等明年咱们就自己养。”
    桂枝身为她的大丫鬟,长年累月地跟在她身边经济也有几分了解,她略想了想担忧地回道“好是好,但家里会同意吗以前咱们在府里的时候,庄子上的产出食用不尽您和太太是想过开间铺子卖出去的,但是老太太不允呢,连着敲打了几回。”
    这事刘玉真也记得,所以在刘家的时候她从没想过开铺子的事情,就连庄子上种的东西都是中规中矩的。
    她一时有几分沮丧,“老太太出身商户,成也商户败也商户,她和祖父一生为名声所累,买的田地铺子只收租都不想着做些旁的,难怪母亲说自祖父去后府里头是越来越不行了。”
    “不过如今我们从府里出来了,应该不碍事,待他回来我问一问吧。对了,”刘玉真又想起一件事情来,“上次我吩咐下去用黄豆榨油的事情如何了那冯庄头可有来回话”
    桂枝摇头,“未曾呢,等下回庄子上送东西来我再催一催。”
    “嗯,如果我们的铺子开起来了油肯定是要用许多的,芝麻油太贵不能用,肥猪肉也贵,如果能做出这豆油那就好了,庄子上有许多的豆子,即使要从外头买也费不了几文钱。”
    “我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今日这么晚了你留一盏灯就去睡吧,这些事明日再说。”
    桂枝应下,铺好床服侍刘玉真睡下,然后吹熄灯笼放下布幔一步步地退了出去,只在房间另一侧的桌子上留了一盏灯。
    出了门,她却不敢就这么去睡,找了盏新作的灯笼点亮了站在廊下。夜有些深了,陈家几房今晚灯熄得晚,正房老太爷屋子里的更是一直亮着,或许真的是有大事发生。
    她静静地站着,中间和出来寻她的春杏换了班,回去歇着了。
    陈世文很晚才扶着老太爷回来,老太爷喝得有些多,走路一摇一晃的,“三娃子啊,你这回可算是娶,娶对人了,可,呃,可得好好,好好过日子啊,唔。”
    “祖父您慢些。”陈世文小心地扶着他。
    “好好过日子”老太爷醉醺醺地强调。
    “是,祖父。”陈世文郑重地回道“我定会好好过的。”
    “贤妻啊,”老太爷喃喃道“和你祖母一样,是个好的,你得好好待人家,莫做那等,那等忘恩负义之事”
    陈世文失笑,“祖父您放心,小心台阶。”
    “爹您回来了,哎呀怎么喝了这么多”久等在屋内的陈礼忠站了起来,帮忙搀扶着老太爷坐在床沿,又伸手接过陈世文递来的温热浓茶侍候他喝下,一连串忙活下来祖孙三人才坐下说话。
    陈世文先是解释了一番,他晚间得到了刘玉真的主意后立刻告知了祖父和父亲,然后又去了族长家商议此事,可算是得到了一个好结果。
    “族长请来了里正,此番周围的几个村都有跟着咱们家养鱼的,里正听到了这鱼卖不出去的消息也是一惊,他家里养了二十几亩地预备着年底卖呢,听到了我们这主意连连说好。”
    “明日便会请了各村长来商议此事,如此这卖鱼一事便不用愁了。”
    “好好好,”陈礼忠连声赞好,“这我就放心了。”
    “咳咳咳,”喝了碗浓茶后清醒了些老太爷清了清喉咙,感慨道,“如今三娃子你是举人老爷了,往后啊家里就靠你了,我今日看着你的做派,我真是立马闭眼都无憾了。”
    陈世文眼眶一红,“祖父您是家里头的定海神针,家里头都要靠着您呢。”
    陈礼忠也劝着,“是啊,爹,眼见着家里头就要起来了,你可别说这些,您的福气还在后头,要和族长大伯一样抱玄孙的呢”
    “嘿嘿,老咯,老咯。”老太爷望着这青砖大瓦房呵呵笑,“当年三娃子刚出生那会儿,是再想不到有这一天的。”
    “好了,都别苦着脸,我就只是说一说,你娘虽然在底下等着我,但我若是早早的去了,她定是要生气的。”老太爷面露缅怀之色。
    想起了过世的老张氏,祖孙三人都沉默着
    “哎,不说这些,”老太爷率先回神,“我今日要说的是家里头接下来的安排,既然家里头这鱼啊可以继续养,是可以传家的手艺,那这如何分就得先说道说道了。”
    “老二去得早,二房就二娃子一根独苗,再加上大娃和三娃,如今家里是有三个孙子。可二娃要去镇上的书塾读书,帮不了家里,三娃要进京赶考,那就更帮不了了。”
    “这几年田里的稻谷和鱼都是老大你和大娃看顾的,如今大娃养鱼的手艺在这附近的几个村子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老太爷又喝了口茶,继续说“前些年家里为了供二娃和三娃读书,精穷,后来养了鱼但也要预备着三娃科举,买地、建房,最近几年一直没攒下银子。”
    “如今祖宗保佑三娃子可算是考上了,但往后用银子的地方也多。”
    听到这里,陈世文开口道“祖父您别担心,此番上京的银钱我已备齐了,若是此科未中我便找个地方坐馆,这活清闲不累人,也能温书,三年下来也就攒够再次上京的银钱了。”
    “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孙儿”老太爷赞道。
    “爹,”陈礼忠急了,“这可怎么行老三正是需要家里支持的要紧时候,您这是要分家这可不行啊爹”
    “不分不分,”老太爷今天高兴,听到分家这种话也不生气,笑道“二房孤儿寡母的哪能分出去呢,咱们家里几辈子没分过家了。我的意思啊,是说这家里田地和养猪的进项往后便都分开,七成留在公中,供日常嚼用、子孙嫁娶还有科举。”
    “虽然二娃子现在还是白身,但他将来若是考上了,和三娃子也是一样的。”老太爷郑重地强调。
    “这是自然 。”陈礼忠和陈世文都点头。
    “剩余的三成,二成给你们大房,因为这田地你们出的力多,一成给二房。”老太爷又说,“如此啊,你们手里头就有些活钱,至于各房织的布还是像往常一样各房收着。”
    “树大分岔,儿大分家,咱们家虽然不分家,但把进项略分一分,如此才能安稳啊。”
    陈礼忠这才明白了,他道“那既然老三读书的钱从公中出,那也不用分大房二成,一房一成也就够了。”
    陈老太爷呵呵笑着,却是没应。
    侍候着祖父睡下,又看着父亲回房熄了灯,陈世文脚步略有些沉重地走回了西厢房。
    这座宅子不大,是他考中秀才后新建的,此前他们一大家子都住在老宅,那是和村子里其他人家一样的屋子,底下是石头,上方是泥砖砌成的墙。
    墙顶上架着粗大的滚圆木头作为房梁,房梁上头鱼鳞般铺设着一块块瓦,那些瓦不知多少年头了,每年春天都要架着梯子上去翻一翻,不然春雨时节便会漏。
    那时候的他,每天背着背篓去打猪草,真是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日子。
    “姑爷您回来了。”
    正出神间,一个丫鬟提着灯笼走上前来,小声说道“姑爷万安,可是要歇息了这就去给您打水”
    他停下了脚步,“你是,春杏”
    那丫鬟也停下了脚步,回道“正是,姑娘歇下了,嘱咐给您留着门,婢子们便在这守着,姑爷您小心脚下。”
    陈世文跟着那灯笼透出的暖光一步步地走上台阶,顺着无声推开的门进入屋内,屋子里散发着梅花的幽香,另一个人已经歇下了,一盏散发着朦胧光晕的灯在另一侧亮起。
    他等了片刻,丫鬟送上来温热的水和干净的棉帕,“你回去歇息吧,不用伺候了。”他阻止了对方拧帕子的动作。
    “是。”春杏听从吩咐,挑亮了蜡烛很快就收拾好其他东西退了出去。
    洗漱、擦脸,再洗了脚,换上干净的寝衣,他吹灭了蜡烛就着朦胧的月光穿过屏风来到了床前。
    刘玉真睡得很深,整个人都埋在软绵的被褥中,脸蛋红扑扑的。
    他轻坐在床沿,用手摸了摸她的脸,许是摸得重了些又或者是手冷,女孩儿微皱起眉头,躲开他的手,翻个身侧着睡了,如锻般的秀发散落在床上。
    陈世文的脸上不知不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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