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婷贝没有经济的负担,恨不能天天出去玩“陪我去逛街吧,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放假。”
陈乌夏望了一眼时钟“好啊。”
陈立洲连了电视玩游戏,画面里五颜六色,战火纷飞。
陈乌夏觉得眼花缭乱,不知他怎样在其中分辨敌友。
他听见了脚步声,没有回头“醒了玩不玩”
“不会。”她去厨房倒水。
“哥教你。”
“学不会。”她回房拿了小挎包“哥,我和同学去逛街。”
陈立洲随口问“男的女的”
“女的。”
“我妹妹这么漂亮,你班上的男同学没表示一下”
陈乌夏不回答。要是她接他的话,他也许会扬言和她的男同学对战。“哥,我走了。”
陈立洲看了她一眼“我打完这局也出去。”
“我不等你了。”她关了门。
经过李家大门,陈乌夏踩着梯级,两步一回望。难得可以和李深道歉,他脸上却写满了“拒绝”二字。高中时,每每经过这扇门,她心底满是暖意。如今剩下沮丧了。
想起酱油色,她打开了阳伞。
杂货店主打招呼说“乌夏,出去啊。”
“哎。”她应了声,往公车站的方向走。
不一会儿,“吱呀”大门打开,李深出来了。
杂货店主打招呼说“深仔,出去啊。”
“嗯。”李深的方向,也是往公车站的那条路。
前方的女孩走得慢。后面的男孩也不快。
杂货店主抹了抹汗“这个夏天,真是令人费解啊。”
距离公车到站还有几分钟,陈乌夏坐在休息凳,转头见到了缓缓走来的李深。
中午才想,两人注定陌路了。两两相欠,互相扯平了。可见到了他,她的心又不受控制。
李深微微低头,一手插兜,一手打字。他应该没看到她,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走到了她的前面。
陈乌夏明目张胆地打量他的背影。他高且瘦,双腿又长又直,肩膀比三年前宽,腰线还是窄。她一直觉得,李深在魄力和美感的相互较劲中达到了极致的平衡。
她给自己打气,可以再去道个歉吧犹豫间,有一路公车到站,几个乘客急匆匆地从她的面前跑过。
李深也要跟着走。
“李深”陈乌夏追了上去。
他头也不回,排队上车,到了车厢中部。
陈乌夏往里走,引起了其它乘客的不满“靓女,这儿没位了啊。”
她被迫停下了。扶上扶杆,她一时怔忪,过了一会才想起,和吴婷贝约的地点,和这趟公车的路线是反方向。
李深背过身去,眼睛向着车窗外,留给她的只有一个侧影。
理智归位了,陈乌夏为自己的冒失叹气。她一个愚钝的凡夫俗子不敢高攀天之骄子。她只是想,就算两人当不成朋友,也别跟仇家一样。
陈乌夏正查找换乘线路,车子到站,上来一群人。她被人流拱着,觉得腰上有一双大手轻轻擦了过去。公车拥挤,肢体接触在所难。于是,她继续往前挪。炎热夏季,正是虎狼出没之时,那一只手又擦过她的腰间。
她练过防身术,技巧地转腰,再狠狠地拍了过去。
那只手疼得缩了回去。
她刚才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这时回了头。
侧后方中年男子的脸胖得和梯形一样,嘴角抿得紧,非常严肃。他旁边是一个黄毛小子,满是凶相。
陈乌夏继续往前走。
前面的乘客横起手臂,嚷着“慢点,别挤了。”
陈乌夏和一个女孩背靠背站着,那只手没有再过来。
陈乌夏在微信上告诉吴婷贝,自己搭错了车。
吴婷贝回复「不如改去那商场吧,我地铁再过两个站就可以跟你碰面了。」
这下正好,陈乌夏也不用换乘了。
忽然,惨叫声响起。
紧扣中年男子手腕的,是不知何时过来的李深。他一脸冷峻,力气大得手背青筋乍现,沉寂的眼睛更是深邃。
陈乌夏愣住了。
中年男子哇哇痛叫,抖着腮上的肥肉叫着“啊啊啊”
周围的乘客不明所以,纷纷让道。
红灯前,司机停了车,回头大喊“乜事啊”
中年男子示弱,五官扭曲“打人呐”
乘客的议论,司机的问话,中年男子气急败坏的咒骂,车厢的空调也镇不住乘客们的火燥,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李深身上。
李深一声不吭,放开中年男子,双手插兜,冷冷地盯着。
中年男人揉了揉手臂,瞪了李深一眼。
陈乌夏半个身子藏在李深的背后,有他在,她说话底气十足,大声说“你的手往哪儿放呢”
一个女乘客跳了出来,指着中年男子的鼻子问“刚才你的手是不是不干净”说完,她扶了下腰。
中年男子推推眼镜“车上这么挤,撞到了很正常。”
女乘客上前向他扇一巴掌,再踹一脚,动作干净利落“咸湿佬”
中年男人挥起拳头。乘客们了然的神色让他改为举起了公文包,半遮着脸躲到后车门。
乘客间有嘘声响起“灶头抹布,咸湿。”
司机喊着“要不要报警啊”
“当然。”女乘客回答。
有几个乘客鼓了掌。
司机又喊了声“各位乘客,本车途径派出所。耽误片刻,稍安勿躁。”
陈乌夏看着李深,轻声说“谢谢你。”
难得的是,他终于看了她一眼。没有情绪,平平静静。
她记忆里的,那个充满恨意的少年变得遥远了。恨是浓烈情感的一种表达。连恨都没有,就是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