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做事也行,我听说梦泽城几条街的铺子都是云家的。”
    苏韫道“现在我还没有嫁过去,实在是无法答应大姐,以后再看吧。”
    苏妙妙听了,只好暂时死了心。
    当晚,苏妙妙没有回家,她带着虎子准备来和苏韫挤挤,想趁着苏韫未嫁之前,再和她叙叙姐妹情深,但是苏韫放下碗之后径直进了房门将门栓上了,苏妙妙叫不开门,只好带着儿子睡在了苏会的房间。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苏家一家人已经搬进了青砖大瓦房。王氏对这个新家怎么看怎么满意,连带这对苏韫都更加的温和了很多。
    就在她做着以后靠着云家自己也做一回富家奶奶的大梦时,一个噩耗传来,云家大少爷竟然病逝了。
    王氏咋一听消息,顿时翻了个白眼,差点晕倒在地。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她被人扶着坐下,目光还依然呆滞。
    怎么这美梦就这么容易醒呢王氏很是想不通。
    好在自家修了大瓦房,云家也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王氏打定了主意,若是云家来要他们归还这些东西,决计不能退还
    村里人对苏家突如其来的好运很是钦羡,对他们突如其来的厄运,又幸灾乐祸。不少人都在背后嘲笑苏家白做了一场大梦,可是人家做的这场梦也修了一间青砖大瓦房,还是让人羡慕。
    眼红之下,风言风语就传得特别难听,甚至很多人说苏韫肯定是克夫,不然怎么会云家大少爷才刚定了亲,就死了呢。
    克夫这个名声,苏韫前世承担的流言蜚语比这个更加严重,她都不放在眼里。
    王氏听了却着急上火,接连和几个妇人都打了架。但是一回家,她自己就开始嘀咕,是不是苏韫真的克夫
    这名声可绝不能传到云家去,否则云家要是怪罪下来,他们可承担不起。
    原本因为王氏的维护为稍微有些感动的苏韫得知她打架的原由之后,不由得自嘲两声,她还真的以为王氏是因为她是女儿,所以维护她。原来只是担心云家会因此不满。
    苏韫彻底将那亲情的细弦扯断,狠狠地从体内拔出。
    她默不言声,静静地等着。
    果不其然,没几天,还没等那些幸灾乐祸的人高兴几天,云家那边又请了媒婆过来,表示云家还是愿意准守婚约,只要苏家肯,他们准备出双倍聘礼,另会给他们家一些补偿。
    王氏一听就傻了,高兴的。
    本来还以为这门亲事无望了,谁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氏几乎想都没想,就将这件事给应了下来。
    她甚至都没有过问一句苏韫的意思,直接将女儿嫁给了一个已死之人。
    而就在此时,保持沉默的苏韫突然道“这门亲事我父母做主,本来没有我置喙的余地,但是我还是想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
    媒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姑娘请说。”
    苏韫看了王氏一眼,道“我娘曾经说,我家穷,不能为我准备嫁妆。我此番嫁去云家,若是没有嫁妆,实在是太过寒酸了,肯定会伤及云家的颜面。我娘的意思是,云家的这些聘礼都会与我作为陪嫁,先和云家通个气。”
    王氏睁大了眼睛,呆滞地看着苏韫的嘴合动。
    仔细回想,她前面确实是说过要将前面的那些聘礼给她带去云家,但是云家现在出的是双倍聘礼啊她什么时候说过要给她了
    媒婆笑道“这当然好,云家其实也是这么个意思。这些东西就算姑娘带去了云家,也是姑娘的,会给姑娘单独的院子放置。”她看向王氏,“嫂子也知道,云家在梦泽城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若是娶个儿媳妇太寒酸了,会让人看了笑话,也请大嫂子担待些。”
    本来若不是苏韫自己提出来,她都不会提这一遭。因为聘礼都给了人家,不管人家怎么处置,那都是女方的事情。但是现在她提出来了,媒婆也就多嘴了一句。这些意思也是云家主母在跟她聊天的时候透露出来的意思,不方便放在明面上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氏还有什么好说的,自然只能说好。
    时间推到了冬月,到了成亲这日,苏韫穿上了一身大红嫁妆,像前世那样,坐上了云家那边过来的迎亲马车。不同的是,她这辈子将所有的聘礼都带走了,走得也毫不留恋。
    她出了院门,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前半生仿佛就这样用一个诀别的姿态,永远地隔绝在了身后。
    这天下了很大的雪,马车的车轱辘印子很新鲜地印在雪地上。
    一抹嫁妆红在素白的天地间显得有些萧条。
    一路上,村里的人家都挤在路边上看热闹,一边感叹这大户人家成亲就是排场大,一边又感叹这新娘实在太过倒霉。
    苏韫稳稳地坐在马车里,她闭着眼,路边上那些议论声仿佛都不入她的耳朵。
    路上积了很厚的雪,马车摇摇晃晃地,比平时多了半个时辰,才进了城。
    云家要为失去的云大少爷迎娶新娘的事情早就在城里传了个遍,这场奇怪的亲事引发了万人空巷。
    城里的人仿佛都不顾严寒,从温暖的家里跑了出来,挤在街道两边,就为了看一个热闹。
    众人都伸着脖子等待着。
    一间茶馆二楼。
    靠窗位置坐了两个年轻人,两人都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绸缎袍子,脸白如玉,一看就知是城中某家贵公子。
    其中那个带着一顶看着有些滑稽的雪白兔毛帽子的男子往外伸脖子看了一眼,啧啧两声,“这些人为了看热闹,似乎这天气都不冻人了似的。”
    他名林钰,是梦泽城第一富商之子,才华洋溢,但是却因为商户的身份无法参加科举。他对面的男子名李升,正是这梦泽城中知府的儿子。
    从李升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他那个知府爹有多渴望升官,但是自从李升生下来之后,他就在这梦泽城一直没有挪过窝。本朝没有三年轮换的制度,李升的老爹在这梦泽城起码当了二十多年的官了。
    李升目光往外一扫,底下的人群将手笼在袖子里,翘首以盼。
    “他们在等着看什么热闹”
    林钰笑道,“你才刚回来,不知道,这城里有一户人家姓云,你知不知道”也不管李升知不知道,他接着道,“这云家大少爷我认得,人挺不错的,就是个病秧子,前不久没了。偏生他生前定了一门亲事,人还没过门,云大少爷就没了,但是云家长辈好像是不忍心让云大少爷孤零零的,所以还是将这个姑娘给迎了过来。喏,”他将下巴往地下一扬,“这些人就是等着看稀奇的。”
    李升冷笑一声,“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活人给死人做媳妇的。”
    林钰人如其名,相貌温润,声音也带着一股柔和,“这世上只要有钱,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意外。”
    正在这时,底下的人群骚动起来。只见一行十几辆马车出现在街道尽头,为首的马车被通体的红绸蒙了起来,本来应该是极喜庆的,偏生在马头上又扎了一朵白花,这朵白花将所有的喜庆一扫而尽,看着实在是怪异之极。
    李升手里持了一杯刚温好的酒,拿着却没喝,目光投到了底下人群中间那一行迎亲的马车上。
    马车走得十分缓慢,第一辆马车上应该坐着的就是新娘。几个小丫鬟提着装着糖果的竹篮子,站在车辕上,一手抓一大把喜糖,朝人群分洒,顿时就引起一阵哄抢。
    林钰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将身体探出窗户,等那些马车行过茶楼底下时,他扬声道“嘿,小姑娘,也给我们洒几颗”
    他这声音显得十分突兀,那马车上的小姑娘寻声抬头看来,见到是这么一个一脸笑意的俊俏公子,顿时红了脸。但也依言抓了一把喜糖,用力朝他这边抛洒了过来。
    林钰笑嘻嘻地接住了几颗。
    他正要回身坐下,第一辆马车的车帘被风吹开,露出里面的人来。
    里面坐着的果然是新娘,她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脸上没擦脂粉,露出原本的颜色。不算太美,但也是个清秀美人,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林钰突然感觉手里的喜糖有些烫手。等马车过去,他兴致缺缺地缩回了身体,将喜糖往桌上一放,对李升道“请你吃了。”
    但最终两人谁也没有剥开吃,喜糖孤零零地弃在桌上。
    马车很快就到了云府。
    一个云家的族亲抱着一只公鸡,充当新郎。
    苏韫在丫鬟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
    她稳稳地落在了云府大门前的地上。
    即使盖头将她的视线遮住了,她也能想象到云家大门的样子。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其实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周围那些窃窃私语全数落在了她耳中。
    都是些看热闹的陌生人。
    他们说的也无非是些或同情或嘲讽的话。
    同情的人说的是她还这样年轻就要守望门寡,而嘲讽的人都在嘲笑她为了富贵嫁到云家,以后有的是苦头吃了。
    苏韫没有理会。她刚要往里面走,却仿佛冥冥中看到了一个人。她惊然转头朝一处望去。
    其实她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就是感觉,有个人站在那里,对她很重要。
    这种感觉占据了她的心神,反应过来之后,她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种怪异感。
    她在婆子的搀扶下,跨过了门口的那只火盆,正式、再次跨进了云家的大门。
    她虽然盖着盖头,但是对云家已经十分熟悉,她甚至连哪里有台阶都知道。
    婆子看她一路走得稳当,有些惊讶。
    很快就到了喜堂。
    云家高堂坐在上首位置,看着这个新进门的儿媳,不由得悲从中来,想起自己儿子不由得泪流满面。
    苏韫被扶着在中间,她上辈子就是同一只公鸡拜的堂,虽然有些屈辱,但是也是无奈之举。
    一道微显稚嫩的声音在喧闹的人声中响起。
    “娘,那就是我嫂嫂吗”
    刘氏连忙将眼泪擦了擦,拉过自己仅剩的唯一的儿子,点头道“是啊,那就是你嫂嫂了。”
    八岁的云景山已经知晓了人事,他指着那个族兄怀里抱着的公鸡,轻声问道“嫂子不会是要和这只公鸡拜堂吧”
    刘氏一听,顿时又是悲从心起,眼泪止也止不住。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一天,公鸡代替儿子拜堂。
    看到刘氏这样难过,云景山脸色倏地变得坚决,他上前一步又迟疑后退,终于在唱喏的媒婆说出第一句一拜高堂的时候高声喊了一句“等等”。
    被这一打断,观礼的人都诧异地将目光透了过来。只见云景山跑到族兄面前,将族兄推开,他显然还是有些害羞,雪白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意,但是语气坚决。
    “爹,娘,让我代替大哥和嫂嫂拜堂吧我答应过大哥,会好好照顾爹娘嫂嫂我也会帮大哥照顾好的”
    这话若是一个成年人说来,可能会让人心生歧义,但是从一个稚子口中说出来,意味又全然不同了。
    刘氏和云老爷云富来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本来他们也不是没想过要让兄弟代替,可是小儿子太小了,只怕连成亲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用公鸡代替。
    苏韫也惊讶地朝云景山的方向张望而去,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她似乎能从云景山的声音里听出坚定。
    前世并没有这一遭,不知道为何这辈子竟然有所改变。
    本来公鸡拜堂就让刘氏肝肠寸断,云景山突然勇敢地站出来,给了刘氏巨大的安慰,她含泪点头,“就让景山代替他大哥吧”
    云富来也是一把老泪纵横,但是看着二儿子一天比一天挺拔,那张脸和他大哥有几分相像,不觉心中大感安慰。
    厅堂中鸦雀无声,只闻媒婆高声唱喏。
    云景山和她拜过堂之后,还牵着她送她去新房。
    小小少年的手十分温暖,他感觉到她手的冰凉,用两只小手将她的手整个包了起来,他稚嫩的声音传来,“嫂嫂,我给你暖暖手。”
    苏韫从盖头底下看到他穿着一身枣色棉袍,步子迈得很小,照顾她行动不便。
    一股暖流不可抑制地冲破了冰封的心,通过她的心脏,霎时间流到了四肢百骸。她眼眶微酸。这个小叔子前世也十分懂事,可最后还是死在了邓席他们手中。
    苏韫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她要好好地守护这个小小少年
    因为新丧,新房也没有用心布置,里面等候了几个丫鬟婆子,是刘氏提前给她准备的。她的嫁妆都已经抬进了库房。
    进了新房之后,小少年明显有些害羞了,他将苏韫牵到床前坐下之后,和苏韫说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媒婆一手将他拦住,笑道“二少爷,你还得将你嫂嫂头上的盖头掀开才能走呢”至于交杯酒之类的,他还是个孩子就不让他喝了。
    苏韫却觉得掀盖头这是少年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不想让他浪费在她身上。苏韫自己将盖头掀开,云景山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
    “不必管我了,你快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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