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

    “无为山人本事高强,陛下服了他献上的丹药,精神好多了。”赵梁突然出声道。

    明苏闻言,只得转了注意,笑着应对“那就好。”

    赵梁落后他半步,二人走得颇快,却也不影响口中往来。

    “中午才拜见过父皇,为何这时又有召见,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

    赵梁低着头,面上始终笑吟吟的,微微屈下的腰显出几分卑微来“这小的就不知了。”他说罢笑了两声,又道“陛下圣心独断,小的哪能猜到陛下的心思。不过此次陛下只召见了殿下一人。兴许是服下丹药,有了精神,想起殿下来了,宫里宫外何人不知,陛下最喜欢的孩子便是您了。”

    明苏听懂了,这是告诉她,皇帝服下丹药,有了精神,心下又起了什么算计,这才召她去的。

    此事恐怕还不小。这一番去定有收获。

    可明苏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知她眼下当集中精力,去应对陛下。可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若是方才未遭打断,她会看到什么皇后写下的会是谁的字迹

    她为何不与她相认五年过去,她不讨她喜欢了吗

    明苏想得晃神,眼见路边植了柳树,甚至道“此树不祥,宫中不当有柳树。”

    她乍然说了这么一句,倒让赵梁摸不着头脑,使得他反复思量这话中有什么深意是信国殿下修为深了,还是他赵梁不中用了,打机锋都打不明白了。

    二人就这么迷迷瞪瞪地到了紫宸殿。

    明苏行过礼站起身,便见皇帝倚在床头,手中捧着碗粥,用得不紧不慢,面上还有几分惬意,虽仍是须发皆白,皱纹横生,但精气神上已不是中午见时的那般颓萎苍老了。

    无为果真有几分本事,难怪一入宫便得皇帝如此礼遇。明苏心道,面上则不多言,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

    皇帝缓缓咽下一口粥,将碗往边上一递,自有宦官上前接过。他取过帕子,擦了擦嘴,打量了明苏两眼,笑道“坐下说。”

    立即有宫人送上杌子来。

    明苏便坐了,笑与皇帝道“父皇好些了”

    “好了。不过是虚惊一场,那些太医不中用,这才显得好似出了什么大事一般。”皇帝轻松道。

    “那就好,儿臣们也就安心了。”明苏回道。

    “你是安心,可他们朕看就不见得了。”皇帝淡淡道。明苏只装作听不懂,她心中想的是,皇帝赶紧把话说完,让她赶得及在宫门下钥前再去一趟仁明殿,逼迫皇后,当着她的面把字写出来。

    “文官就不说了,朕一向知晓朝中那起子文人,口口声声说着忠君,实则最是藏污纳垢”

    南面的窗开着,想来是皇帝感觉好些了,便嫌殿中药气重,命人开窗透风的。明苏瞥了眼窗外,天色已昏暗下来。

    “可禁军、京防,他们都有染指,此事朕最不能忍”皇帝怒道。

    明苏回神,站起身,恭敬道“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皇帝一摆手“你坐,别站起来,说的是他们,又不是你。朕疼了你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朕还能不知”

    明苏便笑了笑,依言坐下了,可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年少时也是真心敬仰孺慕父亲的,郑家案发时,她虽夹在中间为难,也不曾怨怪过什么,母后死在她眼前,她痛苦气愤,迷惘无措,可念着他到底是她的父亲,与她有十四年的生养之恩,也不曾狠下心恨他。

    谁知,她喊了多年父皇的人,面上说着疼爱,可心中却是拿她当个笑话在看。

    “病了一场,看清了人心,岁数到了,也不得不服老。”皇帝叹道。

    明苏忙道“父皇万寿无疆,岂有老之说。”

    皇帝摆摆手,直言道“今日召你来,便是要你替朕看着明寅与明辰。禁军与京防都有他们的人,朕看全部换上一轮朕方能安心。还有朝中,附于他们的羽翼,得好生修剪上一番,此事交由你去做。”

    明苏一怔,她知皇帝这一病,她必能得不少好处,却没想到,竟有这样大的好事,修剪羽翼,便是给了她光明正大安插心腹的机会。可世上哪有白得的果子,后头必是有事等着她。明苏心生警惕,面上则做出诚惶诚恐之色“父皇说的哪里话”

    “你不必多言,朕意已决。”皇帝斩钉截铁道,强势地令明苏别再开口。

    明苏倒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了。

    忽然,皇帝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郑宓那孩子,你可寻到了”

    骤然间像有一只手狠狠地攥紧了她的心脏,一口气猛然间提不上来。明苏无声地吞咽了一下,方平息了心中生出了的怒火,低下了头道“还不曾。”

    “关外可寻过”皇帝关切道。

    “关外地荒,不好找,但儿臣已命人看住关口了。”明苏面无表情地说道,她微微垂着头,于是皇帝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冷淡,体贴笑道“你放心,天下看着大,其实也就这么点,仔细找找,不会寻不到的。江南,塞北,还有什么山村,荒地,树林子,好好找,重逢会有时。”

    明苏显出受教之色,可听到树林子三字,她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恶心,却不得不应付着,幸好,皇帝也说得差不多了,令她退下了。

    明苏出了紫宸殿,外头天都黑了。她自提了盏灯,原是想要回仁明殿去的,结果赵梁匆匆地来,见了她,道“殿下不必去了,陛下有事要吩咐娘娘,正命小的去传召呢。”

    明苏一听,只得作罢。

    她倒不担心皇帝会做什么,他躺在榻上起不来,气色好了些,眼下也不敢如何的。她只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皇后为她写幅字。

    既然等不到,明苏只得先回府。

    她又想起皇帝的话,树林子三字,倘若她还蒙在鼓里,想必会如一傻子般,无动于衷。她回到府中,连夜寻人议事。

    天将亮,她梳洗之后,前往皇城与几位高官议事。去的路上,她才有几分闲暇,能去想昨日皇后要写的是哪种笔迹。

    不论哪种,这一打断,兴许又要生变。

    只要一日未能自皇后口中坦诚她便是郑宓,明苏便一日不得安宁。

    她距真相很近了,可她不但不能高兴,反而渐渐地焦躁,心神都被牵动着,甚至想到郑宓二字,她都像是被人提在空中,上不来下不去。

    她烦乱得要命,恨不能直接提溜着柳枝,将阿宓的魂魄赶出来,亲眼看到,亲眼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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