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皇子抱走殷灵子后,趋于死寂。
    江边客独自一人被冷落在旁,身形寂寥。
    七皇子所言,近乎表出必须为之的决心。
    若江边客不为,便是逆主。
    若为之,后果无法计量。
    自十六岁效忠七皇子起,江边客早已忘乎生死,而今八载亦然如此。
    父亲自小便说他顽固,吃准了一件事无论正确与否,都要埋头干下去。
    江边客之于七皇子,便是如此。
    他知道自己是愚忠,但甫一踏上为他人夺嫡之路起,江边客就知道早已没有回头路可选。
    他江边客是血性男儿,做事不计后果,不怕死、不怕苦,只要七皇子想做,他也就舍命陪下去。
    即便此举失败,他亦愿意只身扛起无穷后果。
    毕竟,效忠七皇子之时,江边客亦将性命交托,没有犹豫的道理。
    按七皇子要求,将府内妃子重病急寻神医治病之事散播出,又安排京畿外兵马整顿之后,江边客前往七皇子寝殿报告复命。
    可他将将走至殿门外,正准备扣门,却听“吱呀”一声。
    殿门已从内洞开。
    一席红纱衣,缓缓悠悠地从殿里头飘出来。
    殷灵子甫一抬眼,便见江边客由远及近地走过来。
    见她意欲关门,江边客单手撑在殿门上,不准她继续。
    殷灵子尝试推了几下门,也未能阖上。
    眼瞧着这江边客是成心同她作对,殷灵子索性白了他一眼,放了手,任由他去了。
    他见状,倒也识相地松了手,压低声音问她“殿下呢”
    “刚睡下。”
    深秋寒风刺骨,殷灵子拢了拢红纱衣,故意提点道“殿下临睡前说过,勿扰。殿下的脾气江大人也是知晓的,若是不怕殿下大发雷霆,尽管进去。”
    江边客未言。
    殷灵子知他是服了软,转过身去,继续方才动作,悄然阖上殿门。
    寝殿外的凉亭中。
    殷灵子见周遭月季正盛,栖身越过栅栏,探出手去摘了最红艳的一朵。
    待她回头时,江边客已立在凉亭外。
    殷灵子把玩着月季,若无其事道“殿下既已入寝,还不走”
    “尚有些话要同姑娘一言。”
    “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殷灵子冷哼。
    江边客未答,只提步,踏上台阶“从前将姑娘押送进京时,倒没看出姑娘媚人的手段当真是一顶一。”
    “过奖。”殷灵子冷笑,“我看大人话里有话才是。”
    “姑娘聪慧。”
    她提着裙摆,到江边客跟前,谄媚一笑“我猜大人想说的是,早知如此,当日便要一剑了结了我吧。”
    “确实如此。”
    江边客倒也不藏着掖着。
    殷灵子喜欢同聪明人说话,大大方方道“可即便知晓,大人那会子也舍不得杀我。因那命相女对我表露别样情绪,大人是舍不得借此要挟谢翊,放弃良机,杀了我的。”
    被她戳中心思,江边客无言。
    殷灵子见状,愈发大胆,她靠近江边客几步,嘴角扬起轻蔑的笑意“大人应该明白,而今命相女与谢翊如此得势,其中也有大人一份力在呢。”
    “住嘴”江边客喝道。
    殷灵子字字如刀,直击江边客脆弱之处。
    这也是江边客为何明知七皇子走错一步,却还誓死愚忠的原因所在。他自认当初是他做错了事,引得七皇子步步走向深渊。他是铮铮男儿,既是他闯下的祸,他就敢担之到底。
    他作势摸上剑鞘,笑容如鬼魅“姑娘就不怕,趁殿下不在,我一剑杀了你吗”
    “不怕。”她回以一笑,“一点也不怕。”
    “也对。”
    自知吓不着他,江边客识相收了剑,“此一时彼一时,姑娘早已不是牢笼中的清官家女,而是七皇子跟前盛极一时的宠妾,自然是不怕我这把破剑的。或许,倒是我该给姑娘先献殷勤才是。”
    “殷勤便不必了。”殷灵子摘下一片花瓣,随意丢在地上“不过是仗着男人宠爱,有朝一日宠爱没了,便同这残花似的,什么都没了。”
    赤红的花瓣突兀地落于大理石地面。
    殷灵子拿足尖轻轻一碾,地上便只留了一滩红水印。
    再无其他了。
    不知为何,望着她单薄瘦削的身形。
    江边客竟生了些怜悯之心,吐了句“你倒清醒。”
    “清醒算不得。”殷灵子说,“我只是片随波漂流的浮萍罢了。”
    “浮萍毫无攻击性,姑娘却不是。”
    “哦大人此言何意”
    江边客沉吟道“命相女因你形似旧友,还曾与谢翊联手想要救你。而今,你却使计杀他二人,姑娘当真好手段。”
    “江大人该明白我的。”
    “明白什么”
    殷灵子眸子似乎暗了一下,须臾之后,又恢复原样。
    她浅浅叹了口气道“世道推人前行,人在其位,不得已为之。”
    江边客闻言,沉默了。
    如她所言,他们皆是因站在了七皇子一派,而在这乱世之中沉浮,逼不得已做出了许多违背初心之事。
    殷灵子仍埋头把玩着那朵赤红月季。
    月季之红,与她那一席红纱裙相映成趣,让人移不开眼。
    江边客恍然发觉,原来在寝殿内道出惊天言论之人,也仅仅是个瘦削的女人。不知为何,向来杀伐果断的江边客,竟生了怜悯之心。
    他恍惚想起,几个月前,他将她关在囚车内,一路送进京。
    旁的女子皆是哭哭啼啼,害怕得不成样子。
    她却十分淡定,甚至还探出手去把玩囚车枷锁。
    当时江边客便觉着,这女子是不一般的。
    秋风扑簌簌地吹着,灌进四面透风的凉亭。
    殷灵子从暖室中出来,只着了单薄纱衣,连连打了好几声喷嚏。
    江边客以为她冷了,便会识相回殿内,她知她却坐在凉亭内纹丝不动,像是根本不想回寝殿的样子。
    江边客早就听闻,七皇子在闺房一事中,爱玩些别样手段。他曾多次见到殷灵子身上,血迹斑斑,伤痕遍布。先前,江边客见她总爱穿红衣,曾好奇问过一次,她却苍白地笑笑,同他道,红色能遮血色,所以她喜欢。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哪来的恻隐之心。
    脱了身上厚重的军氅,递给她,口气还有点不情愿“殿下疑心病重,别说是我给你的,披上吧。”
    殷灵子摆摆手,难得温和地笑“不必,我不冷。”
    江边客懒得同她多说,掸了掸军氅,直接按上了她的肩膀。
    她笑了笑,说“谢谢”。
    他别开脸,有点心虚“如今殿下大计在即,我可不想你感染了风寒,传给了殿下。”
    殷灵子笑靥酣甜“我知大人忠心不二。”
    江边客做事向来不爱拖泥带水。
    既然七皇子入寝他无处报告,递了殷灵子军氅,他便准备走开。
    然而,刚走出凉亭没几步,他就被人喊住了。
    “喂”娇娇俏俏的声音,不敢喊他姓名,倒像是不好意思。
    江边客回首,指了指自己“你喊我”
    “嗯。”
    “何事”
    她犹豫半晌,说了句“没事”。
    江边客自来不喜女子优柔寡断,既然她说没事,他也就当没听见。
    毫不犹豫地,他再次提步向前。
    终于终于,对着他的背影,她轻轻喊出了声“江大人。”
    他停下来,却没回头。
    只听她支支吾吾说“那日,谢谢你的药。”
    江边客这才恍然想起,那日他接连看她穿了半月的红纱裙,嘲讽她不换衣服,又无意提及,方才得知了她穿红纱裙遮掩身上血色的最终目的。
    无意间的一瞥,叫江边客瞧见了她后颈的伤痕。
    那时,他因练剑受伤,七皇子正好送了他一瓶上好伤药。他不忍心看她后颈青一块紫一块,索性借花献佛,送给了她。
    哪知道,她竟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江边客难得唇角扬起了细微的笑意。
    他摆摆手,洒脱道“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殷灵子和江边客的c是我喜欢的哈哈哈哈掐腰狂笑jg
    最讨厌优柔寡断的江边客 喜欢上了最优柔寡断的殷灵子
    一定特别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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