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
    真是笨蛋。
    不知不觉地,白京变得很奇怪。
    每天都期待着她回家的那一刻,有时等得太久,会通过窗户跑到路边的树上,遥望远处小姑娘越来越近的影子;不再用爪子挠她,被她抱在怀里时,会下意识觉得耳朵发热;甚至于,想要告诉她真相,以及他真正的名字。
    可人类对异常生物存有十分强烈的抵触情绪,他害怕得知一切的小姑娘会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将他丢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我不叫雪球,我的名字是白京。
    求求你多陪陪我,和我说说话。
    不要把我当做宠物,和人类一样,我也会伤心难过。
    狐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然而事实是,他什么也不能说。
    这样的生活在某天戛然而止,他在某天蹿上树枝等江月年回家时,再度被一颗麻痹弹击中。
    半梦半醒,白京听见陌生男人们交谈的声音“这狐狸每天来这里,看那姿势是在等人。这皮毛,这动作,一看就不是普通动物你们听没听说过狐妖”
    那是噩梦的开始,就像是无法避免之前被猎捕者们追杀的命运,他被戴上枷锁,送进灯红酒绿的会所。
    狐妖比兽人罕见许多,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前来观摩,杂乱声线交织在耳边。
    “狐狸不就是勾人的玩意儿么难怪他长得这么浪荡。”
    “他眼神怎么这么凶真想挖出来。”
    “听说他之前经常在树上等人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奸夫”
    不等后面两个字出口,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头顶陡然冒出耳朵,咬着獠牙猛扑上前,却因为铁链的阻挡而无法做到任何事情。
    说话的女人被吓得哇哇大叫,花了一笔不少的钱财作为报复,剪掉他一半的耳朵。
    只要给钱,包厢里的客人能对他做任何事情。
    白京觉得,那些人满嘴都在讲无所谓的垃圾,除了一点说得不错。
    狐狸,的确很会勾人。
    所以在那家会所被查封,其他异常生物都获救前去福利院时,他独自从车子里逃出来,在发现原本的家园空无一人后,凭借记忆来到江月年的房屋附近,在不易察觉的角落里静静等她。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满足于成为被她抱在怀里的宠物,而是想真真正正地、用和她平等的身份进行交流。
    用狐狸作为诱饵,把她带入无人经过的小巷,佯装出这副天真无邪、走投无路的模样。
    江月年心地善良,一定不会置他于不顾。
    就像现在这样。
    一个看似不经意的跌倒,就能把她逼到墙角。
    他们隔得格外近,湿漉漉的、被雨水打湿的衣物更添旖旎,明明他才是始作俑者,模样却慌张又无辜,让跟前的小姑娘压低声音温和安慰。
    一点点靠近,慢慢地渗透,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关心,这样再好不过。
    疼痛是无关紧要的、早就习惯了的东西,如果能以这种方式待在她身边,白京不介意再往自己身上增添几道触目惊心的崭新伤痕。
    “姐姐。”
    血腥味在雨水中扩散,他忍着疼站直身体。变成人类需要耗费很大精力,如今他浑身是伤、饥肠辘辘,已经到了极限,只能尽快从江月年身边离开。
    “我没有骗你。在你之前,没有人关心过我到底叫什么,也没有人愿意帮我。”
    那些人只会叫他“怪物”或“狐狸”,当他变成狐狸模样,便哈哈大笑着拔去身上的白毛,或是恶狠狠将他摔在墙上。
    白京后退一步,眼尾的绯红更加明显,用祈求般的口吻软声告诉她“所以你不要忘记我的名字,好不好”
    “我怎么会”
    江月年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到少年轻勾起嘴角,紧接着迅速转身,向小巷另一边跑去。
    含笑的嗓音轻轻脆脆传过来“我会再来找你,不要忘记”
    他的出现与离去都匆忙得没有预兆,踏踏脚步声回旋在巷道,很快便销声匿迹。
    雨还在噼里啪啦地下,在地面砸出旋转的小花,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除了地上那滩淡淡的、被水花晕开的血迹。
    这是演的哪一出,像一场来去匆匆的梦。
    江月年撑着伞站在巷子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结果思来想去没个答案,倒是听见阿统木冷冷的一声有个恐怖故事,你听不听
    她还没回答,就听见耳边传来冷入骨髓的机械音你。迟。到。了。
    江月年哔哔此处脏话屏蔽。
    朋友圈都惊呆了,不看不是中国人雨天邂逅美少年的罗曼蒂克史变成惊天无敌巨巨巨恐怖故事,事情经过居然是这样
    她说自己在路上见义勇为耽误了时间,老师一定会相信的对吧对吧
    江月年满心懊恼地皱起眉头,心里却还是放不下之前那只遍体鳞伤的白色小狐狸。它伤得那么厉害,又没有自保能力,在这样的大雨里一定撑不了多久。
    她正想再往巷子深处走一些,忽然见到远处有一抹白团闪过,伴随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好吧。
    今天的迟到大概要变成旷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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