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很多京师的穷人一样,合住在一个大杂院里。

    领着她们去找人的房东李婶说“叽哩呱啦的,说什么我们也听不懂,呶,那边站着的就是他。”

    那个人穿着身黑乎乎的长袍子,背对着她们,不知道在干什么。

    时苒小声说“看着不像有病。”

    “他是”李婶作了个卡脖子翻白眼的动作“不犯病挺好的,一犯病就这样。也是可怜人,背井离乡的不容易,能帮一把是帮一把。”

    那这是喘症还是癫痫

    槐花走过去,同那人比划着指向时苒,那人转身过来。

    这是一个肤色发红,有着灰绿色眼珠子的中年人,不会超过四十岁。时苒克制着自己的好奇,不往他身上多看,看他对着旁边的房门作了个“请”的姿势。

    时苒一怔,槐花则不悦地道“刚刚我来也是这样,这人非让我进他屋。他那房里就一张床,也不想想他一个大男人让个姑娘家进他卧房合不合适。番邦人就是番邦人,一点都不讲规矩。”

    那人见她不动作,恍然地拍拍脑袋,小跑着进了屋,出来时手上提着个袋子,要往她手里塞。

    槐花在一边说“我先跟他说妹妹你想要珠子,可以给他钱。可他又是说话又是比划的,还把我的钱往外推。我看不懂,妹妹你想想办法问他想要干什么。”

    时苒这才接过来,隔着袋子摸了摸。果然是一袋珠子,个个浑圆光滑,大的有鹌鹑蛋那么大,小的也有小拇指盖大小。

    大杂院有几户人家已经被这边的动静惊动,时苒看了看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们,半背过身,将眼睛凑近袋口,顿时吃了一惊。

    只是袋口泄进来的一丝光亮,就令这些珠子放出了微微的毫光。

    这应该是很珍贵的宝珠,她要不起。

    时苒合上袋还给他,道“这不是我要的东西,你收好吧。”

    那番邦人看明白她的动作,急得冒出了一大串话。见时苒执意要将东西递还给他,竟然背起双手不接,还嗷嗷哭了起来。

    先前似有似无的窥探立刻像针一样无处不在,扎得时苒很不舒服。

    她求助地看向李婶“婶子这可有笔和纸”

    李婶讶道“杨姑娘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您先拿过来吧,放心,用了多少我照价还您。”

    李婶看了半天西洋景,正是津津有味“也用不着还,我家小子练字练坏了的本子可还行”

    “行。”

    “那你等着。”

    不一时,李婶拿了纸笔。时苒找了块平整的石板,在空白的纸边上画了几笔,戳戳那还在痛哭的番邦人,示意他往纸上看。

    李婶厚起脸皮跟着看过去,恍然大悟“杨姑娘是想画着问他想干什么这个卷头发的是番邦人番邦人淋雨,这个递伞人是指的你吗”

    李婶猜得不错,时苒在纸上画了两个人像,一个是在雨中狼狈抱头的番邦人,一个是伸手递伞的仕女,意即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忙。

    番邦人也看懂了,他大喜点头,并接过了笔,在仕女的手上画了几个黑坨坨,渴盼地递还回来。

    “这又是什么意思”槐花问。

    “他是想用珠子当报酬换我们帮忙吧”时苒猜测着,在珠子旁边画了一个元宝。

    番邦人果然连连点头。这些番邦人都从海上来,能够来到京城,至少在本朝生活过一段时间,本朝的钱币肯定也认识。

    “可他想要我们帮他什么”李婶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

    时苒笔尖微转,画了一艘船,船上站着个卷发黑袍人,一看就是他。

    槐花说“我也懂了。妹妹是问他,是不是想出海回家这我们可怎么帮”

    那番邦人却皱眉瞪眼,两手大力摇晃,表示她猜错了。

    后头时苒又换了几回画,最后,在纸上画了两个人卷头发的番邦人在向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行礼。

    这回他终于露出笑容,连连点头。

    “他是想去鸿胪寺。”时苒对李婶道“李婶,只能麻烦您跑一趟钱铺长家,请他帮帮忙了。”

    本朝鸿胪寺负责外宾接待,这个番邦人应该也由他们负责。不管他是不是要找鸿胪寺的官员,但把这个人领到鸿胪寺总是没错的。

    李婶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京城还有鸿胪寺这个衙门,她有点犹豫“鸿胪寺还管这些吗这在京城住了这么些年,我也不知道哪。”

    “管的。以前番邦使团入京,都是鸿胪寺负责安顿他们。”

    李婶半信半疑“哦”了一声,还是叫来自己的儿媳妇,吩咐她去了钱铺长家。

    这里已经没有自己的事,带着槐花离开之前,时苒在纸上画了一幅官员推门的画,见这番邦人完全明白了画里的意思,向李婶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槐花有点遗憾“妹妹,那些珠子我们真用不着吗我看他都肯拿出来换药,应该不会贵到哪去吧。”

    时苒道“君子慎独,不欺暗室。放心吧,没有那些珠子,我也有法子把我们的东西卖出去。”

    只说这两句话,槐花突然神色一紧,扯着时苒往后退去。两人刚在一棵榆树后头站定,就看见来福那对活泼的小葫芦从拐角的胡同一晃而过。

    时苒看看两人的衣裳那天穿的青标布夹袄早就叫姐妹俩减碎做了包被罩。今天两人穿的是件枣红大棉袄,同色的红围脖围了大半张脸,应该没什么问题。

    她冲槐花打个眼色,后者点点头,跟了上去。时苒则在槐花身后五丈远处,远远坠着。

    其实两人不必这样谨慎,这小子不知道遇到了什么高兴事,手里提着一包药,嘴里还哼着歌,蹦跳着走了约小半里地,最后在一处小院子前停下。

    来福进院后,槐花站在门口没马上离去。

    时苒隔得远,只依稀听见院子里有争吵的声音,就见槐花扒着人家的门,一会儿惊一会儿急,一张小脸变了几回脸色。

    回去的路上,槐花愁眉深锁“听声音应该是那天的那位公子,他好像病了。他家里给他送了银子来治病,他不要,还把来福骂了一顿。妹妹,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把串的那些珠子卖了再说。”时苒沉吟片刻,说道。

章节目录

逃婚之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棋子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昆山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昆山玉并收藏逃婚之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