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焰云殿阔大而深广,若在外头看,木炭色的角檐巍峨嶙峋,庄严凛肃;站在殿里,竟比外面还要广,抬头望望殿顶,就像一直耸入云霄似的。

    殿两旁矗着数根口含金珠的盘龙大柱,中间殿台上有个琥珀石雕刻的宝座,褐碑为屏,碑身上灵兽图腾古远森森。

    此刻宝座背对着众人,上面坐着个冷峻清削的男子。着一袭漆黑锦袍镶边,宽大的袍摆迤逦,镶着血红的蛇纹刺绣边,迷也惑也的。墨发如丝缎般轻插一枚玉簪,即便未见他转身,散发出的气宇亦令人不怒自威。

    自师祖出征已好几个月了,这灵力,只怕又不可同日而语。

    众长老按照各自的五行属系分块站好,伏地叩首道“恭祝师祖凯旋归来,吾等心之受慰矣”

    “滕”男子指尖拨动的琴弦沉闷一响,缓缓的颤了轻颤,继而便停在某个音弦上摁压下去。

    一股淡黑的气雾从琴体中渺渺荡开。

    这把无名古琴师祖随身携带,但竟无从晓得它是何时出现在师祖身畔,就好像自然而然出现了似的。

    刚才登青凰山的玉石长阶上,那一缕缕暗压下来的黑青云气,就是从师祖周身散出的。若有似无,绕踪索魂似的,辰月仙都众长老都对这股气畏惧三分,无敢妄论。

    今日也甚是奇怪,往常师祖抚琴,依着不同心境,要么空宁,要么郁郁焦灼,今日说阴鸷吧,确实好像,但又隐匿着几分沉忍的意味。

    一时不知所以,纷纷兜着袖子缄口。

    要说起人的气场,每个人其实都有。只是随着修为境界的不同,有些人气淡,有些人气沉。但修仙界气场皆为清澄,这种诡异黑青的云气似乎只有魔域那边可见。

    罢,不可说,不可说也。

    师祖是自那场乌崖山除魔之战中抱回的遗孤。

    两千余年前,北洲忽闻有结界破口,魔道黑气涌涌,幅员千里人畜动荡难安。彼时任天清宗宗主的李煦领战尊之位,率宗门万名将士出战。

    战争持续了十多个月,以至于决意随夫出征的宗主夫人秦月,都在打战的过程中分娩了。他们夫妻甚恩爱,曾是当年年轻一辈的佳话。

    最后一场除魔之战是在乌崖山,在那一场战役中,天清宗将士不知为何竟通通遭遇魔障反噬,上万将士都着了心魔而自相残杀。李煦与魔君幻化之身单打独斗,还要守护在旁的妻儿,四面劲敌,乌崖山坳一片血祭。

    英华仙长率众仙府子弟前来支援,奈何结界迟迟难破,最后只得只身前往相助。

    但已经晚了一步,李煦与夫人秦月为制魔君,夫妻皆已陷囫囵,英华仙长赶到之时,只来得及接住他抛过来的襁褓小儿,然后留下一句“小儿珍贵,望请华叔代为抚育”便与魔君同归于尽了。

    及至援军赶到后,夫妻神魂已然殒灭,遍地横尸之中,只看到英华仙长抱着婴孩倒在一边,嘴角噗噜地喷血。

    剩下的唯一一脉丹凤一族,就是他手中的这个襁褓。

    英华仙长在此次的战役中,也因为救遗孤而受到魔气之噬,元气、筋骨受损,修为自此停留在分神期难能再超越。大乘升天,大概是无缘了。

    而此大德大义,也使得他成为了修仙界最受敬重的尊者,每个人提起英华仙长,无不心悦诚服,恭敬桑梓。

    李讫就是那个襁褓中的遗孤。“讫”,亦为战尊李煦用最后一丝真气在地上所写。

    早先并未发现有何不同,自他少童开始,左眼却逐渐衍变为紫色,且常有黑青云气,十分淡薄的盘索在他四周。修仙界自从铸休魂灭之后,万年来也没出现过这种怪事。

    但若说这股气有异吧,又并非。毕竟李讫乃是轩辕丹凤一族的正根正脉,若为魔祟,每年九月祭剑的十滴心血早把他吞噬了。

    而且随着岁月增长,李讫的修为悟性极高,修的全是正道。三百岁起便突飞猛进,及至今日早已不可轻易估量。

    英华仙长与百慈夫人俩夫妻照拂他成人,他们都没说什么,众人多想干啥

    终究这青凰山涌之不尽的灵气,还须得仰仗他轩辕的镇派神剑。

    鬓角墨发垂下遮了眼帘,李讫散漫地抚着琴弦,神念略略一扫,启口“我不在,你们过得甚安逸。近日可有发生什么”

    虽未回头,亦可听出嘴角似噙着冷弧。跟着琴弦“咚”一响,听得人心惧。

    一席话说得众位耳根发烫,确实自师祖出征后大家仿佛翻身农奴、容光焕发,就连素日瘦骨嶙峋的炼丹道君,脸腮也长了一点儿肉。

    一时个个互相对望着,你戳我我睨你。

    璧毓谷谷主裴承忠站出列,拱手一揖“不敢不敢,师祖虽然不在,吾辈一刻也不敢轻心就譬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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