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看看自己手里一大堆女人穿戴的东西,忍不住对顾明仁道,“大少爷,老爷说的有道理,您这真是操心操得有点太太”不好乱说主子不是,只得无奈“嗨”一声,改口道,“你不累啊。”
顾明仁头也不回,只问道,“你也觉得这件事用不着我管”
枫叶努力婉转,“您关心二小姐自然是没错啦,只是真不用管这么细致,哪有堂堂的大家少爷盯着给姐妹做衣裳的。”
顾明仁悠然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要是不管,他那姐姐是绝没有可能体体面面去恭王府赴寿宴的。
他是看不得顾思瑛离了顾府之后,在外面天地广阔,肆意潇洒。
但也不愿让他姐姐在家里随便受人拿捏,以前年纪小管不了就算了,现在既然能管,自然还是要管的。
石韵刚搬回来的时候原本住得离顾明仁很近,结果第二日下雨,她那屋子竟然就漏水了,需要大修,她只好先搬回了原先的住处。
好在石韵对这些要求不高,所以并没有对屋子忽然漏水的事情深究,反正她原先住的那个破地方旧虽旧,胜在房间宽敞,摆上几件新家具,换了簇新的被褥床帐之后也能住人。
顾明仁去的时候,她正在桌前兴致勃勃地监督百草抄书。
顾明仁过去一看,竟是一篇班昭的女诫。
问道,“怎么在写这个”
石韵一笑,“樊姑姑留的功课,正好拿来给百草用,我最近正在教她写字,不然她出门记个账都记不清。”
百草幽怨抬头,敢怒不敢言,她一个小丫头又不需读书考试,没事练什么写字。
顾明仁心知他姐姐对付樊姑姑绰绰有余,便不多问,直接让枫叶把带来的东西给她。
石韵翻看一遍便笑出来,“你有心了。”竟然连香囊帕子都齐全。
说罢又一指窗前软榻上胡乱堆放着的一堆衣物,不屑道,“这是太太昨天晚上让人送来的,说是时间太赶,实在来不及给我新作,就拿了大姐早先做好还没上身的两套衣服给我应应急,结果送衣服的婆子说漏了嘴,这两套竟都是被穿过的,真是没的恶心人,我正打算给它扔出去呢。”
顾明仁淡淡嗯一声,已经懒得再对此多说什么。
冯夫人也就这点本事了,欺负欺负小孩子还行,如今他和顾思瑛已经长大,冯夫人那点手段看在眼中实在拙劣到不值一提。
对枫叶道,“知道为什么了吧。”
枫叶使劲点头,心悦诚服地道,“大少爷,您真是料事如神,我下回再不多嘴了。”
石韵噗嗤一笑,对百草道,“学着点。”
百草已经抄书抄得要怀疑人生,忽听自己还要学,顿时一个激灵,抬起头惊恐道,“学什么”
石韵心说学学人家小厮嘴甜会说话的本事呗。
再翻一翻,发现顾明仁送来的东西里面还有一张浅黄色的花笺,上面题了两首清丽隽永的小诗,问道,“怎么还给我这个”
顾明仁道,“这是我帮你写的,你把它背诵下来,万一席上有人提议吟诗作赋,你可以默出来应景。”
石韵还没说什么,系统先在她脑子里叽叽呱呱念了一遍,它的本意是想挑挑毛病的,结果顾明仁写得极好,用词婉丽,诗意清新。
系统反复读了两遍,硬是没能挑出来毛病,只得勉强道,“还行吧,略有那么一两分文采。”
石韵无语,也不知这两岁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它这么挑剔,现在却像个小刺头一样,一会儿看这个不顺眼,一会儿看那个不顺眼。
顾明仁首当其冲,最不招两岁喜欢。
貌似那个只在路上见过一次的渝王它也很不待见,已经见缝插针地在石韵耳边说了好几次渝王的坏话。
石韵于是耐心教育,“两岁,你这样可不行,做人要心胸宽广。”
系统才不肯承认自己小心眼,“我宽广着呢。”
石韵,
顾明仁问道,“姐姐,你昨天怎么不派人来告诉我太太给你准备的衣服有问题,要不是我得仲兄提醒另外帮你准备了,你岂不是没法去赴宴”
石韵很奇怪,“那就不去了呗,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其实还有点懒得去呢。”
顾明仁也很诧异,“不去了你怎么说得这么轻巧这可是恭王太妃的寿宴,规格不同一般,多少人做梦都想去露露脸呢先帝在世时恭王就颇受器重,他和当今圣上的关系也十分亲厚。据说恭王府也修缮得美轮美奂,园中的假山飞瀑奇景更是巧夺天工,旁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有机会去见识一次。”
石韵眨眨眼,这才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什么恭王府的寿宴。
心说怪不得冯夫人卯着劲儿地想使坏,却也没说不带她去,只是在送来的衣服上做了做文章呢。
原来去恭王府赴宴在旁人眼中是件天大的好事,有了机会拼死也要去的,她定是怕不带自己,自己便会大闹起来,到时面子上太难看。
点头道,“既然你说得那么好,我就去看看吧。”
转眼到了恭王太妃寿宴的正日,石韵抱着游览名胜园林景观的心态去了恭王府。
结果她还没顾上游览呢,自己就先被众人当成稀罕物给参观了。
道理其实也很简单她的长相太出众了
又因为体质好,身材高挑,几乎和同龄男子一般高,站姿笔直挺拔,即便已经在极力克制,也还是难掩一股凌厉冷傲之气。
站在众女眷中鹤立鸡群,简直就像骄傲的孔雀误闯了鸡窝。
别人想不看见她都难。
冯夫人早上一见到她时就被惊得失了心神
这个庶女去尼姑庵待了几月后变得越发惫懒无赖,回家这段时间,日日借口不断,不是头疼就是肚痛,一次都没去给她请过安。
冯夫人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暂时容她一段时间,等到樊姑姑也忍无可忍的时候再一起算账。
今日这是第一次见,不想几月不见,庶女竟然已经出落得比她那个祸水娘更要耀眼夺目了
再看到她根本没穿自己派人送去的旧衣裳,而是另外穿了一身团花云锦做的新裙子,冯夫人就更是气得胸口发疼。
硬撑着没有当众失态,带着大女儿坐上马车,分派顾思瑛自己去坐了另一辆,启程前往恭王府。
恍恍惚惚地在马车上晃了半天才终于又能说出话来,忍不住埋怨女儿道,“你怎么不与我早说,那个贱婢生的女儿已经长成了这个妖孽样子”
顾大小姐直觉今天过后,顾思瑛必然要成为她这辈子的阴影,已经被打击得有些生无可恋了,茫然看了母亲一眼,木木地答道,“我这些天也懒得见她,只是听丫鬟们回来说过几句。”
丫鬟们知道她不喜顾思瑛,自然不敢当着她的面大夸二小姐变得多美貌,最多含蓄说说二小姐变样子了。
一路郁闷,好在到了恭王府后,顾大小姐终于重新拾回了一点自信这个世道还是要看身份和地位的。
那些夫人小姐们的目光虽然不时要往顾思瑛身上瞟,但到了近前却只肯笑吟吟地和她母亲,以及紧跟在母亲身畔的她招呼寒暄。
对她们身后的顾思瑛至多是再给个笑脸,待冯夫人淡淡地介绍道这是家中的小女儿,今日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后便也跟着轻描淡写地夸一句冯夫人好福气,大女儿是出了名的端庄秀丽,没想到小女儿也这般出挑。
顾大小姐被赵小姐,王小姐等几位日常与她交好的千金拉走时,回头看看独自待在那里,百无聊赖的顾思瑛,终于又再找回了身为顾家嫡女的优越感,脸一扬,转身和众小姐说笑着离去。
石韵则是压根没注意到她的情绪波动,只是觉得有点无聊。
这王府寿宴被吹得天花乱坠,其实也就是吃酒,听戏,逛园子这么几件事,和寻常大户人家的寿宴没什么不同。
最多就是酒席精致些,戏曲热闹些,园子奢华些。
偌大的王府被分开东西两侧,东边招待男宾,西边招待女客。
男客那边不知怎么消遣的,女客这边用过饭后就各自散开,年长的夫人们都是聚在一起一边看戏,一边寒暄说话。
小姐们要活泼些,不爱久坐,陪着看了一会儿京城福瑞班的拿手戏麻姑拜寿之后就相约去逛园子游玩。
至于今天寿宴的正主,恭王太妃,只在酒席开始时略露了露脸,就留下王妃领着两个孙媳妇待客,自己回去休息了。
石韵耐着性子,忍了无数或露骨或遮掩的打量,终于等到了今天出行的最重要环节观赏园林,于是毫不犹豫,当先就去了。
她和周围的小姐都不熟,不需呼朋引伴,更不用丫头跟着,反正有两岁在,也不可能迷路,自己走还利索点,行动如风,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冯夫人脸颊抽搐,忙向身边得力的大丫头使眼色,让她赶紧跟上去照看,莫让二小姐没有轻重,在恭王府中惹出事来。
石韵脚下利索,又不怕累,走了小半个时辰就把划给女客的这一半园子飞快地转了一遍。
发现顾明仁口中假山飞瀑的奇景就是个小石头山,上面流下来一帘只有三尺宽的水,顿时就把最后一点兴趣也磨没了。
找了一片缀满粉色花朵的海棠花树,树下有一块光滑平整的青石。
石韵,“可以在这儿歇个午觉,等睡醒了正好回去。”
系统无语了半天,“行吧”
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你这也太没有情趣了,观赏园林像急行军一样,观赏完了也没个评价什么的,直接睡觉。”
石韵正要回答,忽然有一阵娇声笑语传来,隐约听见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雅姐姐诗情最好,做出的诗句字字珠玑,瑶姐姐的也好,读来满口余香,我这就让丫头在前面的海棠林子里摆上纸笔,大家把做出的好诗都录出来,免得一会